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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死;我不过是为了与苗苗在一起更久更久一点。
若我真有所谓炼丹的天赋,天道哪,求您吧,务必让我将这炉救命药炼成。
我实在是、实在是不捨得见他煎熬。
他是世上最珍贵而可爱的亭亭立荷,我不能坐视他蒙尘。
我愿成为他的沃壤,助他恣意于天地之间,作一柄谁也握不住的瀟洒的剑。
──他是,我的苗苗啊。
我勉力支撑到了第三个夜晚,寂静的月光暴雨般洒落在我身上,强劲的山风吹得精疲力尽的我几乎瘫倒,包覆丹炉的火与思念也险些被这强风打散,我忍住喉中的一口血,将几个炉子都护入怀中。
……时辰到。
我扭头将血吐在袖上,迫不及待地开炉。
霎时间,风云变幻,皎月如掩,一簇又一簇浓紫近黑的雷云汹汹飞涌而来。
修行近百年,这是我第一次遭遇劫云。我的修为尚不足以晋升金丹,且原地踏步许久,不太可能光是炼几炉药就忽然突破了,这云想必是炉中丹药招来的。我听说若有神兵仙器灵株出世,必要经受过千锤百鍊的雷殛,如今这恶云看似不详,是否意味着,我怀中的丹药们能与那些传奇逸品相比?
既然如此,说不定苗苗服用后便能一劳永逸呢!
我欣喜若狂,却在转瞬间万念俱灰。
……我已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了,如何能熬过这些?然而若不熬过雷击,又如何能将丹药交给苗苗。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拳,沾满草汁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戳出满手血。
「你来吧!我──不──怕──你──」我朝天咆啸,目眦尽裂。
惊天雷光轰隆一闪,炸亮了半边天,朝我当头劈下,我咬着牙,以筑基期的脆弱身躯硬扛一道比一道暴虐的天雷。
*
在肉体消散的前一刻,我想起苗苗被潮期烘得红艷、泫然欲泣却又决绝的神情。
我以竹马自居,厚着脸皮伴在他身侧,害得他时不时得替我出头,尊严低到土里的那日,我也不曾想过放开他。我总以为能提供给他自己炼好的丹药、为他补补衣、替他梳发、绑上他最喜欢的那条发带、时不时拉拉手,就能心满意足。
其实都是自欺欺人。
我若真如他人所言,是温和而克制的个性,那也不过是一种畏怯及优柔寡断。我喜欢苗苗喜欢得不得了,长久下来的自欺欺人在意识到真的会失去他时、在他展露出我所不敢欲想的模样时,才被雷劈醒般让我顿悟过来。
我对他的竹马之情,原来早已变质,而我这么傻,竟从来未曾发觉。
……可惜蹉磨至今,这份迟来的醒悟也只能陪我入土。
一股酸涩的、懊恼的、熊熊燃烧的悔意自心口汹涌而出。
我发出不甘的哀鸣。
丹炉们被雷光或者其他的什么激出共鸣,嗡嗡颤动不已,我精疲力尽,徒劳地想将他们揽入怀中护好,却反而被震出最后一抹真气。
护持的法阵因我后继无力,再无法提供防护,我仰头看着直直劈来的雷光,闭上双眼,趁那真气彻底消散前,引导着它,将它细细绕在圆润的丹药上。微薄的生机似水,包拢着灰绿色的丹丸,彷彿降于旱原的最后一场雨。
……倘若我当真身死,至少,留下它吧。
识海浮浮沉沉在晦暗的虚空之中,我梦囈似地祈求。
紧接着天雷毫不留情,彻底击碎了我。我所拥有的记忆宛如被打碎的浪花,纷落散乱;一百年份的记忆碎片分明是捞不住的,却偏偏在一片朦胧的识海中,宛如晨露一般微微反射着光。
光是哪里来的呢?
对我而言,所谓的光是──
细如蛛丝的执念吊着我,不肯消亡于这有苗苗在的人间。自那难以言喻的光的尽头,我碰触到了一股暖意,本已被雷劈毁的肉体以此腹中暖意为中心,缓缓延伸到了四肢百骸,直到指尖也重新长成。
我跪在地上,神色恍惚,还没釐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举目只见一地丹炉都被雷光劈成碎铁。
山风乍起,丹丸的残渣转瞬间便无影无踪。
我惶惶不已,不敢置信,几乎要停止呼吸。
这不是白忙一场吗?
我无法驾驭特殊丹方,是因为修为太低的关係吗?
明明是自己唯一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却失败了吗?
九死一生,到头来,竟还是……帮不上忙吗?
我咬着牙,握紧拳头浑身颤抖,自我怀疑与厌弃的思绪蜂涌而出。
我恨得用力一再捶地,动作激烈下,怀中的一小鼎丹炉滚落而出。
那丹炉虽小,原身其实是苗苗费尽千辛万苦才帮我淘到的一小块陨铁。我借用了他的一缕金灵根之力,将殞铁打造成最适合丹修的本命法器,并将自己的性命与之相系,以修为浇灌、与命数同生……终究使得它终不致彻底湮灭。
丹炉撞在坚硬的石岩上,发出鏗的一声,我回过神来,连忙掀起炉盖。
一颗晶莹剔透的浅绿色丹丸安稳地卧在炉里,翠绿一如自由而无拘的绵绵草地。
我高兴得哭了出来。
腹中那股融融运转的暖意呼应着我的喜悦,也雀跃地滚了滚。
*
再次睁开眼时,我已经在山下自己的洞府里了。
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还有些茫然,脑袋空白了好几秒才真正清醒过来。
「苗、」我骤然起身,抬手往怀里一探要找那颗珍贵的绿丹丸,才注意自己的手正被人牵着。靠在我床头边的那人,不是苗苗又是谁?
「苗苗。」我叫他一声,晃了晃手。
「阿原。」他在我有动静时就注意到了,握紧我的手,也唤着我的名字。
「那个丹丸、你吃了吗?」我着急问道,端详他的脸,想看看他是否还在承受潮期的折磨。他的神色平静,眼角不再像之前那样红艷了,又是颯爽而凛然的剑修兰草君的样子了。不知道是我的丹药派上了用场,或是他自己熬过了潮期,总之──「……太好了。」
我放心地又躺回床上,大呼一口气。
深呼吸之间,我闻到了室内一股浓郁的幽香。那是……荷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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