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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的帐纱,表情难堪,与此同时,鱼死网破似的,言词也不再保留。
他困窘地漂开我好几步,我想追上前,被苗苗以手臂隔开了一小段距离。他不等我回应,逕自说了下去:
「地坤在潮期时几乎是没有理智的,所求的尽是野兽般的繁衍本能。凡人间仅有男女和合才能诞育子嗣,可乾坤修士不然,即使是同性,也会在这股本能下,渴望与彼此交合。阿原,典籍上三言两语所说的潮期的地坤渴求天乾的陪伴,说到底,便是这般宛如野兽的念想。」
我注意到他刻意使用了格外不堪的字眼形容自己,却找不到时机打断。他愿意向我坦承的心底话,像是一阵稍纵即逝的风雾,也许我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在切实置身在那风雾中,静静感受其中的沧冷与湿意。
「修士逆天而行,那么或许男性地坤生子,更加称得上神蹟吧。呵。」苗苗冷冷地一笑,「神蹟藉由香息的催发,将蔑视天地的修士困为笼兽。拥有高强的武技或是法力又如何呢?在香息之下,一个人生长于世,无论他想的是什么、心里装了谁,光只是因为香息,一切都不再受自己控制。就算是面对素不相识的人,也会生出渴求。」
苗苗背对月光,神情疏朗地说着对自己残酷的话:「否则,我明明厌恶锦槐,又怎么会因为他释放香息就被影响。被当作提线木偶般操弄,这种无力感、违背心意的反应……简直可恨……」
苗苗猛地在水中一甩袖,再也不去掩饰香息中的滞苦。我被扑面而至的涩然激得眼角一酸,下意识地散发出自己的香息去包拢他,想去承接他摇摇欲坠而破碎的香息。
苗苗被我的壤土气息围绕,霎那间露出交杂舒缓与痛苦的脸色。
他轻叹了一口气,呼吸变得很浅,语速也变得急促。
「我以为即使自己化为地坤,只要能秉持本心,本能什么的便也不足为惧──潮期算什么呢,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是……阿原……我没曾想过自己会因为连累你。在软弱的时刻,甚至会忍不住窝囊地想,自己能被心仪的天乾渴求,说不定也只是香息作祟的错觉罢了。」
──那真的是出于天乾自身的意志吗?
我想我听出了苗苗的这句未竟之言。
他一语带过的度过潮期的方式,也证实了他强悍不屈的性情──这是他以一己之力向天道表示的反抗──我几乎能确定苗苗其实没向其他丹修买过药了;连我炼的药,他也只是爱惜地在储物袋中闢出一个角落仔细收藏,若非在林间遇到锦槐时事态紧急,我们急着脱身,也许它根本会直接在收纳的木盒中坏去。
这傢伙,从小就这么爱逞强。
既然地坤不得不有潮期,那他就要生生熬着,不吃药也不寻求天乾的帮助,一个人死撑。
我憋住气,深怕自己不小心就会哭出来,而苗苗还在说着令我心疼不已的话。
「阿原,早在变成地坤之前,我就决定:即使不表明自己的心跡,能与你一同修道,相伴长生途,便心满意足。我们毕竟都是男修,你一心一意地潜心炼丹蒔药,心思澄净,我并不想因着自己的心事拖累你入情劫。」
「……不过我终究没能在玉兰树下按捺住自己。我以为要吓坏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说,你心悦我……」苗苗微弯双眼一笑,笑意在他悲伤的眼神中明确地一亮。
好似作梦啊。苗苗说,语气像是他曾经数次作过那样的梦。
「我真的从来不曾那么开心过……也因此,只要一设想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中,你是被地坤的我吸引,我便──」
苗苗说不下去了。他说话时,一直正对我的视线,光风霽月的堂堂剑修,道出不堪于己的言语时,也依旧努力要挺直背脊,却逐渐被我的表情给折得弯下腰、垂下首、别开眼。
让他对自己的地坤身分无法处之泰然的,是羽化成了天乾的我。
我不可自抑地感到悲伤。
可是……
他说的话,不全是对的。
「苗苗,你还记得我说过,在天乾的身分之前,我首先是阿原吗?」我动作很缓地朝他游近,在水下勾住他的指尖,再小心翼翼以自己的指头扣住他。他的手颤了颤,没有推开我。
「──在你的地坤身分之前,对我来说,你也首先是苗苗呀。」
夜风吹响湖波与花叶,我在月下起誓般,朗声宣示道。无论世间杂音将从何而来,那于我而言全都没有意义。
「我顾着炼药、与你在师门安逸过日子,就没再去设想往后,一直到被雷打过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意识到了又不好意思说,就怕你以为我是以天乾的身分在覬覦你。明明小心谨慎着不要让你这么觉得了,駑钝又笨拙的我,却还是搞砸了。」
「听了你说的话,我明明觉得很对不住、十分心疼你,但是……知晓原来你也有所不安、原来你也是早早就生出了情意,我实在是……」
喜悦不已。
动心不已。
爱怜不已。
我克制住香息,只以自己的身躯与言语去接近苗苗。我的顾忌原来也是他的顾忌,这个事实令我感到一股酸涩的坦然与安稳。对于天乾的种种,我不算得心应手,然而此时此刻,因着我们有了相同的烦恼,我才能清楚知道那是怎么样的煎熬。
我拉住苗苗的手,将他牵着游至月亮落在湖面的倒影中。瀅瀅的月色将他润出流银的光泽,他是我的池中剑、水中花、心中苗。
「虽然说得迟了些,但是……苗苗,我所心悦的你,是──」我顿了一下,话语不需多想便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
「──揍人毫不留情的、刻苦磨练剑法以求能扶助他人的、手拙得连衣裳缝不好,陪我移植花草时却比谁都耐心,就怕伤了植根的、被我帮着绑好发带会露出窃喜笑容的、旧巴巴的发带也不肯丢只因为那是我给你的、爱逞强的、笑起来很好看可是老对他人臭脸的、外貌长得很好但是性子却更好的、与我一齐共渡多年岁月的,那个苗苗哦。」
「那个苗苗后来长出了花香,花香确实迷人,可是原本就迷人的,是芯子里的人哦。」
苗苗被我一连串不知是褒是贬的说词弄得害臊了,眼神带着赧意,在月下闪闪发亮。
「虽然天道是个老混蛋,瞎弄些乾坤香息之类的怪东西,作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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