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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可以凑近了那个魔,再细细地翻一翻,找一找。或许他会亲自告诉她——未必是用口,许是用那双眼,迂回地、戏谑地告诉她,他究竟想让她做什么。
“这两日,她在做什么?”
赵元韫端坐上首,手里攥着个帕子往额上摁。
原本光洁的额头不知何故破了个大口子,端看伤痕倒不像擦碰,也不是刀剑割伤。一线血珠慢悠悠挂下来,被他摁到帕子的背面,布料上头登时沁了一小片暗沉的赭红。
他下手正占了个矮墩墩的小厮,眼睛绕着主子那块伤处滴溜溜地直打转,鼻子左近零零星点缀的碎麻子也跟着一起转,听得主子发话问了,立马应声答道:“公主这几日忙得没歇!”
“哦?”赵元韫半扬起脸,兴味盎然,“这丫头,精神头儿倒不错,本王只以为她得憋在屋里哭鼻子了。”
“那可不,公主殿下心大得很,正经的有活儿呢!”
小厮忙点头应和,又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头天夜里先邀了只狗,大的耍脾气,小的也学样来撒欢,一会撕书一会摔板凳,屋里造得一团乱;等天都透亮了,又急火火地催了两回水洗身子。这才刚开始!第二日屋里动静就没停过,殿下弹了会琵琶,想是觉着不入耳,一恼上头,就把那琵琶给摔了。”
“今儿个好容易消停会,因天气渐热了,还没到晌午就吵着闹着要一碗酸梅汤。那汤都给她端手里了,好么,一没留神,把碗又给打了。只可惜底下人都没想起要防备这一茬,盛汤的碗都是官窑的冰瓷,好家伙,碎得一片一片的,几百两银子呢,全碎在地上捡不起来了……”
赵元韫一面听一面笑,到后头愈发刹不住笑意,绒密的眼睫之下流光灿如滴蜜,“本王的尔玉,是最聪慧的姑娘,要摔百十个好碗也使得。只要她爱听这响动,就紧着她摔。无妨事。”
小厮一拍大腿,苦苦咧嘴道:“王主,您老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奴才几家铺子忙活一旬也未必挣得上这个数,哪能都摔了去?”
“胡说八道。”赵元韫眼皮一掀,把脏帕子掷到他怀里,“一旬只能挣这么点,那本王瞧你们也不必开张了,全卷铺盖滚回山里打家劫舍去吧!”
小厮眼见哭穷失败,当即陪个笑脸,“王主明鉴,上一旬账面上确实只进了这个数,那不是因着皇帝老儿闲折腾耽误了么。闭市的一旬和开市的一旬,自然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那小厮名叫黄蒙,因是山洼洼里长出来的草野之人,从前一张开嘴口音又偏又怪,连名字都说不利落,故得了个诨名叫小黄门儿。
这诨名其实有些忌讳,旁人一听就免不了打趣,只道这人天生得是个太监命。小黄门儿如今虽还没被狠心的主子送去噶了干净,可在行事作风上头,却是早早沾了阉狗爱攥钱的坏毛病,吃进去容易,叫他吐出来比登天还难呢。
不过做了王府几年的账房管家,黄蒙自己心里也有数:攥钱归攥钱,要做王下第一体面人,自然还是得分清手头这钱是替谁攥的。王主要哄小娘子了,那兜里就是再磕碜,男儿脸面也不能磕碜,底下人总得想着法地给他变出金来。
所幸王主一向断情绝爱,莫说小娘子了,就算是早年亲娶的三个王妃,那手也没捞着摸一下。
如今的王主,约莫算得上老房子着火,好巧不巧地跟天家的小冰坨子烧在了一处。这倒也罢了,毕竟从前没稀罕过这一样,行事难免出格些。可他身为大管家,也得上心提点着主子:少穷摆阔!毕竟外头还养着私军铸着甲,矿上高炉经年累月炼个不歇,烧的可都是钱呐!
黄蒙从不觉着自家主子会当昏君,却生怕这王府偌大的门庭被小妖妃给祸害塌了,于是小心翼翼点了一句:“殿下年幼,心性不定,总这么摔打着可没法过日子……”
“她么,大约从未想过要同本王好生过日子的。”
赵元韫敛眸,轻轻自语了一句,言罢便默了会,食指与中指在桌面上交替敲击,一顿一顿的,没什么特别的韵律。
只不多时,他又抬眸睨了黄蒙一眼,叱道:“抠抠搜搜,像什么样子!管家管得只进不出,你是要当貔貅,还是准备中饱私囊?”
那小黄门儿唬了一跳,忙一缩脖子恭声道:“王主教训的是,是奴才不省事了。不过要说公主殿下也是好心,竟还亲自给奴才们拾掇残片,这样的人儿,莫说一个碗了,就是把个金山都捧到她眼前……”
黄蒙说着说着,又开始嬉皮笑脸,“想来王主也是愿意的,嘿嘿。”
赵元韫没搭理这小厮的挤眉弄眼,只淡淡嗯了一声,又问:“可扎伤了?”
黄蒙摇头道:“这倒不曾。”
“如此便好。”赵元韫垂眸,“底下人都仔细些,莫要让她被碎瓷扎了脚。”
“奴才明白。”
黄蒙站在底下,眼睛直勾勾盯着主子脑门上的伤口,想问又问不出口,心里痒得跟猫挠似的。
自家王爷是什么成色,他这做属下的再清楚不过了,绝不是赵元协之流好耍弄两下武把抄的空架子。要谦虚点说,就算称不上独步天下吧,最起码也是勇冠三军,京城里头上至皇帝下至刺客,从来也没怕过谁,是个只见赢不见输的狠茬子。每每干架回来,身上纵沾了血也多是旁人的血。
算算日子,上一次王主败得这么惨烈恐怕还是十来年前了。也不知是哪个本事通天的,竟然把王主给揍成这样?
不过王主虽吃了败仗,心情倒是不坏。事实上,自尔玉公主来了府里,王主便绝少有心情坏的时候。
从前最是不爱回家的一个人,如今一下了朝就要往屋里赶,公主推都推不出去。原本响当当的英雄好汉,死皮赖脸起来竟也是人中龙凤。
偶尔同公主那边假意说了要出远门,实则却是在外头绕一大圈又偷溜回来,独个寻一处拐角悄没声息地往人家屋里看。
幸而他小黄门不是个女子。要被王主这种人在背后盯上了,还真就怪瘆得慌的。
又幸而尔玉公主与别的女子不一样。或许其实女人内里都一样,只是在王主心里公主与旁人不一样,且他偏偏就最看重那么一星半点的不一样。相中了哪一个便只单盯着哪一个祸害,再不去祸害别人,倒是比那处处留情祸害了一群人的温柔郎君还少造些孽。
要纯粹怀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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