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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了。元旦节表演节目,本来要唱的,后来哪个主任找到我,要我改歌词,不然就不能唱。比如这里的姑娘,全部要改成朋友,还有爱情改成友情,爱着改成喜欢,山盟海誓改成老师同学。我都照办了,除了‘亲爱的’没改,因为没人想出来该怎么改。是不是很滑稽?”他耸耸肩,皮笑肉不笑,“队长,你说说,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一个让我不太舒服的问题。换句话说,这是个好问题,是个值得思考、不能逃避的问题。弦弦之所以会离开我,或许正是因为三年前的那天我固执地认为他是属于我的。我想要占有,占有他送我的礼物,占有家人对我的关爱,还要占有他这个人。但这是错的,他却因为我的错误付出了代价。
“每个人都只是他自己。不属于任何人。不可以强占别人,无论有什么理由。”
如果我早点明白这个道理,生活会不会不是这样?可是……我今天早上为什么那么害怕?似乎米乐一说要走,我的天就塌了。我是不是想占有他,觉得他是我的,不能离开?那么,我是不是还停留在原地,一点都没变?
“是呀。不过……”他对我眨眨眼睛,“队长呀,你说的是‘不可以’,对吧?”
点头。
“我想的是不能。每个人都不能属于别人,也不能拥有别人。”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呢。我爸爸可是语文老师。‘不可以’是能做到但不应该去做,‘不能’是做不到。懂吗?”
他望着我的眼睛,目光却停止了演奏时的流动,仿佛凝固了。
点头。
“所以,你想的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我想的是,每个人都只是一个人,都是孤独的。”
我似乎有点明白,但又没有完全明白。他继续说:
“人与人之间永远有距离。不只是不能‘永远不分离’,就算在面前,抱住了,贴得很近很近,也还是有缝隙。因为我们不能成为别人,不能真正完完全全地体会别人的感受。病人的病,逝者的死,我们感受不到。我们只能感受到自己,就像你说的,‘每个人都只是他自己’。不只是‘不可以’占有,即使想占有,想拥有,但也占有、拥有不了一个人的全部。”
我清楚为什么他说他会想到穆铮和自己了。
“有时听着听着,我就发觉,我和穆铮的距离也是很远的。他生病的日子里,爸爸说,你多去陪陪穆铮,他就会慢慢好的。所以我天天陪他,跟他讲学校里的事,给他弹小吉他——真的乱弹。他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我也很绝望,怕他死了,我就一个朋友也没有了,所以才有那天晚上的闹剧。再后来,他奇迹般地好起来了,我们又一起玩了,还有黎彬。我就把生病的事全抛到脑后了,好像穆铮一直是健健康康的,从没在病床上躺那么久。”
“嗯。”
“后来黎彬无缘无故地离开了我们,我又生气又失望。但这件事让我回想起他的姐姐,我们再也不能见到她了。在那段疯玩的日子里,我好像是把穆铮生病那段时间里自己憋着的情绪一股脑地倒出去了,没心没肺的,每天玩得时间都忘了,跟个小疯子似的,也全然忘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于是,我趁自己还记得那些已经消逝的名字,把它们都一一绣到了琴包上。我是个健康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过病,运气真好。所以,尽管我陪着穆铮,但可能更多时候只是站在他旁边,根本没法帮他分担痛苦。我帮不了他。而他承受的这种痛苦根本就是没有道理的。其实病房里的病人哪个不是这样?无缘无故得病,无缘无故死掉,死的时候一点尊严都没有。尤其是这个病生在年轻人和小孩身上的时候,我更觉得它毫无道理。穆铮做错了什么?他跟我一样大,凭什么这么小就要死了?我不明白。我怕。但我能做什么?病没有落到我头上,所以我就在旁边看着?”
我忘带餐巾纸了,只好用仅存的一只手揉他的头。
“我特别理解你。你说生病是无缘无故的,死是无缘无故的,我甚至感觉连出生都是无缘无故的了。没人问过我们同不同意,就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了,然后有人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同样没人问过我们愿不愿意。为什么我们被带到这个世上来,被给了生命,却不能永远地拥有它呢?我弟走的时候一定很莫名其妙,很不知所措。没人能帮他,没人教过我们该怎么出生,也没人教过我们该怎么死。而我呢?我还幻想过跟他说话,想着哪一天他会听到我的声音,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根本就不可能。我的朋友想过,我也想过,去踢球,去猜测他的心思,去成为他喜欢的样子,他在那边知道了会开心的。怎么可能呢?人都不在了。你说得对,我们感受不到去世的人的死,没法真正想象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会怎么想。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够‘想’。哪怕我想以后有一天我死了,那也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想的,那是假设,永远都接近不了那种‘不存在’。只有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人才能接近它,可到那时候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把这种感受说出来了。生与死的界线太明显了,而把我和弟弟划到这条线两边的过程,它毫无道理,那么简单粗暴,又永远和我脱不了干系。”
“但是,队长,你不是说你弟弟是出了事故吗?不是黎彬的妈妈……”
“他之所以出现在那里,之所以被那个瓶子砸到,是为了实现我的愿望,我一时发脾气就提出来的、一点意义都没有的愿望。就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他把命丢了。真他妈恶心,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啊?我妈真不如只生他一个。”
他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默默从闭紧的嘴唇间吐出了一口气。我也没说话。医院的草木在秋日拖出了它们自己的影子,但无论抬头与否,都很难在天空或大地上找到制造了这些影子的太阳。
“队长。”
“我在。”
“你很害怕。”
“嗯。”
“我也很害怕。”
“嗯。”
“和你一样害怕。”
“嗯。”
“你打断了这首歌。”
“是的。”
“其实,如果你听下去……”
“我听下去。”
“你会听到……后面一直是‘亲爱的莫再说你我永远不分离’,但是,会有一句话。”
“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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