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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光了。

钱小莉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一矮身子没入水里,要不你也脱了下来游一圈,大家都坦诚相见,就你一个裹得严实,领导威信可不是靠衣服裹出来的。

各位,现在是工作时间,你们工作时间在这儿泡着合适吗?那谁!昌响一指方明,你在这池子里搓泥儿合适吗?

几个人嫌弃地丢下方明爬了上来。

方明笑嘻嘻地,确实不合适,但我这人吧有个毛病……说着,他向昌响勾了勾手指,这个毛病吧说不定也得靠昌主任您来解决……

昌响向前走了两步,“什么毛病”四个字刚出口,就觉得有危险向自己袭来,才有了汗毛一竖的感觉,就被几个湿漉漉的人抬起来扔进了泳池。

两年了,心血管科的方明说,两年没活儿干,合适吗?

好不容易有了病人,药剂科的钱小莉说,你这个冒牌医生接过去了,我们干看着,合适吗?

钱小莉好歹还有个出药的活儿,我们呢?骨外科的岳彬说,吃饭睡觉屙屎放屁,合适吗?

这两年我就接过一个中暑的急诊,急诊科史明素说,还是自家的工人锄草中的暑,钱没法收还得算人家工伤,合适吗?

自家的护士护工感冒咳嗽都找你开草药吃了,呼吸科的陆柒捌说,我们就剩下个给病房轰蚊子打蟑螂的活儿,合适吗?

所有的医生都闲着,害得刘医生天天去钓鱼,还光钓不吃,全提给食堂炖给我们吃了,外科的唐大钊说,我们外科倒是没闲着,光从上呼吸道掏鱼刺就掏了好几回,合适吗?

你们把我扔水里,合适吗?昌响问。

没人搭理他,陆柒捌转向唐大钊,掏鱼刺?上呼吸道?这应该是我们科室的活儿,你凭什么接?!

唐大钊嗫嚅着,是我,我卡了鱼刺,自己给自己手术不行吗?

昌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啊兄弟姐妹们。

众人不约而同地呸,咱们这儿不是医院好不好。

那好,放假!梁雁、钱小莉、江舜淮有活儿,其他人全放假,游山玩水、耍女朋友、泡小鲜肉干吗都行。

你说的?众人问。

我说的,昌响说,不过放假期间工资打折。

钱小莉说算了,我妈还没催婚。

唐大钊说免谈,正和老婆冷战,要不干嘛卖老婆。

方明说也罢,懒得废腿。

岳彬说没事,腿废了我治。

昌响说你们这些混蛋,我这儿湿透了一会儿怎么出去?

陆柒捌说最多感冒正好是我们科室的活儿。

昌响说钱小莉麻烦你去我宿舍找套衣服来,另外我桌上有张药方,你准备一下,药房里没有的安排采购。

看着钱小莉美好的背影,大家众口一词,昌主任你才是混蛋,泳装公司给我们创造的福利就这么让你给浪费了。

真混蛋的是钱小莉,她找来的一套道服,还是加绒的,山上温度低,每次去见老道的时候才穿,在这个南方城郊的山沟里穿这个只能捂痱子。昌响套着道服抱着湿透的外套和内衣一路小跑着回宿舍换衣服,不能让那些女护士们发现自己的上下真空。可是回到宿舍后,昌响看着换下来的道服又发一会儿愣,似乎有很久没去见垆瓯道长了,于是他在见方朵朵还是见臭老道两个选择之间挣扎了一会儿,又光着腚把道服穿上,溜达着出了疗养中心大门,沿着院外那条小径迈上山坡,冬青、水杉、马尾松等各种高大的植物把这座并不高大的山编织成了完整的绿色,虽然已经是秋天,但这个城市的气温仍然不低,植物们也就懒得落叶,小路上星星点点的绿色下面,还有些蚂蚁在忙碌。昌响发现自己的膝盖有些不得劲,便停下来看向山下,远处的疗养中心被树木遮住了大半,却仍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中心广场的水塘旁边那两个家伙,刘建军和蔡渣男还在钓鱼,不停提竿的是蔡杰,刘建军的耐心比渣男强多了。

垆瓯道长的住处只比土地庙大一点,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土地庙这种最底层神灵占据的建筑有时甚至比南方的椅子坟都小,金碧辉煌的反而不多见。山上的不是土地庙,而是皇大仙祠,最小的皇大仙祠。大概皇初平也不会想到自己受过皇帝诰赦的神灵竟然能驻扎在这个小山上、在这个小庙里,毕竟在南方,任何一个皇大仙祠的规模都是庞大的、豪华的,这可是正经的神仙。对此,昌响曾经有过质疑,垆瓯道长说,你懂个屁,庙小神灵大。

昌响说还有后半句呢?

垆瓯道长变了颜色,咄!住口!

远远地就能看到皇大仙祠的香火。这片山区还没有规划成旅游景区,也不会有什么驴友远足到这里,所以上香的只能是垆瓯。老道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自己上香、自己洒扫,自己敲木鱼、自己唱《步虚辞》,比如这会儿,站在仙祠门口的昌响就能听到老道正在敲九音锣,敲的是《沧海一声笑》,敲得荒腔走板、唱得呲花冒嚎,实在听不去了,昌响一步跨进山门,在小院正中行了拱手礼,嘴里说着先生,福生无量天尊哎。

老道把九音锣咣当就给丢地上了,天什么尊,叫你皈依入道你不听,跑到这里来装模作样。

垆瓯七十多岁的年纪,修的是正一,所以没有满须满发,不长的头发和胡须有些花白,面色倒是红润,昌响端详了半天才问,这才几点又喝了?

什么叫又?老道这辈子哪有多少爱好,对了你怎么两手空空就来了?垆瓯问。

酒又喝光了?

什么叫又?还剩三瓶两瓶的。

三瓶还是两瓶?

好吧,还剩一两瓶。

一瓶还是两瓶?

嗯……就算一瓶吧。

昌响乐了,老道就是个酒壶,否则怎么会起个垆瓯的名字?垆者,酒垆也,瓯者,酒器也,真不知道老头儿是先有的道号还是先有的酒瘾。

行,你坚持坚持,我让人送点江苏酒来。

老道说,不行,我还要四川酒。

昌响斜着瞥了老道一眼,老头儿,你也七十好几的人了,也知道酒是怎么回事,让你下山你不去,醉死在山上臭了都没人知道。

咄!住口!道家能叫死吗?老道说,咱们叫羽化。

行,你叫羽化,我们就叫肝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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