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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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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洒了茶汤。几个姑娘围着一个衣着破烂的小伙子,身前一个少女双手还胸,眉目间一股倔气呼之欲出,其馀人则是愣愣地瞅着他看。便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英堂,你说说。」

林英堂于是将事情始末细说一遍,从他到吴穆的茶行作客,听到有人要抓小偷,自己不请自来主持公道,阿容却坚持动手动脚,还对林家不敬等语,鉅细靡遗地都说了出来。林崇年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像是一尊杵在地面的雕像,威仪赫赫。等儿子说完了,他才目光一动,瞪了林英堂一眼。林英堂知道自己闯祸,吞了口水,不再说话。

林崇年眼瞟阿容,只觉这少女神色锐利,自己不便对她无礼,便衝她点头示意,对着屋内眾姑娘道:「犬子闯祸了,林某在这儿跟各位赔个不是。」他说到这里,阿容得意地对林英堂一笑。林英堂心下气愤,好容易才忍住怒意。林崇年又道:「请各位把窃贼交出来,这不是你们该干的事。」

此言一出,那窃贼明知要被逮捕,却是松了好大一口气。阿容却有些急了,急的却是这下到底算不算是她赢了?不由得咬着下唇,眼见人犯就要交到林崇年手里。这时,茶庄二楼传来一个女声,话音沉稳,语气却十分强硬:「不是我们该干的事,难不成要让官府放他逍遥法外么?」

眾人的目光从林崇年身上移开,纷纷转向声音来处瞧去。林英堂看见二楼楼梯口走下一个女人,年近四十,脸上略施脂粉,面貌秀美,态度悠然,虽然已不年轻,仍是楚楚动人,颇具姿色。

她的脚步十分从容,鞋子「叩叩」两声,轻轻地走下台阶。站定脚步后,沉稳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厅前人,最后停留在林崇年身上,似笑非笑地说道:「真是见笑了,林大人驾临小店,却让您看到这么狼藉的一幕。店有店规,请林大人留下人犯,让咱们收拾店面,好做招待。」

不知道为什么,那女人这话一出口,大厅间登时多一分火药味。眾姑娘动也不敢动,林英堂面无表情,阿容皱着眉头,也不敢说话了,只有林崇年泰然自若,侃侃而谈道:「老闆娘的心意林某心领了,只是这位人犯却不能不带走。贵店清净素雅,一尘不染,若是溅了血,可就不那么乾净了。」

他这话说的可算是相当强硬,却是以对方为出发点,让人难以反驳。阿容衝动之下脱口一句:「乾不乾净关你——」话没说完,却被那女人一把拉过。阿容脚下微一踉蹌,目光交上了那女人的眼睛,心头没来由地一凉,忙避开目光,悻悻然地退到一边。

女人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林大人说笑了,小店若因为杀了一个窃贼就不乾净,那么小店早就是污泥浊水一滩,再脏一点又如何?」她的态度从容不迫,话里却大有杀伐之气。林崇年神色不动,林英堂却是暗暗心惊,头皮竟没来由地一阵发麻。

大厅忽然瞬间的寧静,烧茶声「呼呼」作响,茶杯冒着白烟。女人笑容一收,覷了一眼那衣衫襤褸的窃贼,问一旁的姑娘道:「他偷了什么?」

那姑娘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十分恭敬地上前一步:「回二娘,这些都是他偷的银子。」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小桌,上面都是方才她们从小偷身上捞出来的银子。那被唤作「二娘」的女人点了点头,馀光看了眼林崇年父子,表情有一瞬间的若有所思。然后她微一提气,嘴边重新展开一个迷人的微笑,悠悠说道:「罢了,既然林大人都亲自来了,咱们再追究下去,反显得咱们器小,是不是?」

身后的姑娘怎敢答话,阿容的心里却莫名有种预感,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林英堂前一刻还在提心吊胆,听她如此一说,顿时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这夫人看似笑里藏刀,却原来这么好打发。」

于是他看到那个好打发的二娘衝自己微微一笑,下巴一横,姑娘立时放开小偷。小偷还正惊诧着,简直不敢置信,脚步虚浮地拖了过去。林崇年眼见对方妥协,自己也不便再居高姿态,便笑道:「老闆娘放心,林某不会纵容人犯。待官府审他一审,定会还各位一个公道。」二娘笑而不语,示意姑娘们收拾一地狼藉。林崇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命林英堂的小廝也去帮忙。二娘笑道:「哎,这怎么好意思!」

林崇年有意修好关係,便向二娘自我介绍一番,眾人也都开始动作。当他说到「板桥林家」时,阿容横了他一眼,心下喃喃:「你富贵人家也有要帮人打扫的一天,嘿嘿,活该!」这么一想,心里就痛快很多。二娘听了林崇年自我介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笑:「奴家姓陈,小名金釵。外子和大太太都去迎城隍,不克迎接,大人见谅。」话音平平淡淡,也没有要延伸话题的意思。随后她瞧了阿容一眼,见她背过身子,和林英堂之间莫名有种火药味,便道:「这孩子叫雪容,我从小带大的,顽劣的紧,大人莫怪。」

林崇年看二娘陈金釵好似不大理人,眾姑娘都井然有序地整理大听,儿子好像也跟这少女陈雪容不对盘,心想不便多留,向陈金釵打过招呼,便要离开。

陈金釵眼见他要走,忙唤陈雪容送客。阿容不情不愿,心中只是想着养母怎么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哼了一声,抓起扫把埋头苦扫。这下子却换林英堂得意起来了,他骨子里也是一番不服输,看陈雪容不服气的表情,忍不住就要向她宣示胜利:「怎么?姑娘,这下是你该服我了,是不是?」

阿容听他一口一个「服不服」,脾气又上来,怒道:「呸!要我服你,你作梦去!」

林英堂一阵沉吟,忽然计上心头,对陈雪容道:「小姑娘,现在我得随我爹走了,你又受了伤,咱们今天只怕是分不出胜负了。这样吧,半年后,苍鹰会在沪尾有一场试剑会,为的要招募新人。我呢,固然不是奔着入会去的,但是在场有各地江湖人,人人都是见证,到时咱们再分高下。如果你还是输了我,你得在眾人面前向我求饶,如何?」

在陈雪容十七年的生命里,心里就生着两根倒刺,一根是富贵人家,一根是认输求饶。此言一出,战书又岂有不接之理?当下扫帚拄地,唇角一弯,十分自负地笑道:「只怕到时是谁向谁求饶,还不知道呢!」

大厅充满快活的空气。

这时,门外突然一骑奔来,马上乘客到了茶庄门口,气喘吁吁,飞步下马。一见到正跨出房门的林崇年,便说道:「老爷,艋舺薛家那事已在属下掌握中,可是,有一件事是相当地奇怪……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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