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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山水封埋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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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

李慕于府中摆宴,会客厅与厅外院里,尽是黑压压的人群。

李慕身着红袍,端正地坐于首座。

会客厅里坐着的,虽然并不是江湖上顶尖的人物,名声也绝不小。

“李傲天”生前并没有多少朋友,却得罪过许多人。是以这些人来祝福李慕婚宴愉快是假,趁机来刁难却是真。

首先开口的,就是在江阴屈居李傲天名声之下的佛持。

此时是秋天,天气虽然转凉,却并不算过分寒冷,此人却裹了一身狐裘绒衣,生怕自己被寒凉侵袭一般。

他的肤色白得有些过分,简直要与他身上的白色狐裘融为一体。他的面相温和,因为是从少林寺出来,确实带着几分禅意,然而仔细看他的眼睛,只要多瞧上几眼,就会立刻被其中深深隐藏的寒意镇住,随后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佛持开口,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禅意,却更有如眼光那般的寒凉,他道:“新府主继任之际,区区并不知晓,所以没有亲来贺喜,倒是区区的错。”

李慕摆手,“大师客气,小辈本该亲去府中报讯,只是小辈流落草莽多年,先前不知礼数,还望尊驾谅解。”

两个人互相打着太极,一个表面客套着未曾来贺喜的不周到,暗里却是说是你不请我,你不厚道;一个表面贬低自己,说自己出身草莽,并不懂得礼数,这本身又是一种讽刺,江湖之中,本就是草莽英雄居多,又是何须拘泥于这些礼数,虽然告罪的话,却更是说佛持的要求太不合理。

佛持听出他这重含义,并不发怒,他继续道:“听闻新府主今日是要成亲,却不知为何,只见府主一人?敢问夫人何在?”

直到此时,杜月也依旧没有回来。同时没有回来的,还有方淮与莫非鹤二人。

李慕心里说不慌张是不可能的。

他甚至会想着是方淮故意不带杜月回来,就是为了让他出丑。

只是这想法在心里过了过就算了。

就算方淮与自己算得上是死敌,以方淮的为人,这样的事情,他绝不会做。

遇见方淮那年,方淮十三岁,他十一岁,他眼中有野心,即使深深埋藏,还是被方淮看了出来。

他仍旧记得方淮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方淮说:“成大事者,要内敛而不外露,要忍。忍常人所不能忍。”

自此他便苦心经营,不露锋芒,一心一意地壮大着自己。

他以为他这样做已经足够了,他以为方淮从来不知道他的仇恨,却没想到,方淮早就知道了他的仇恨,并且……根本就不在乎。

从现在来记,再将时间往前推二十年,江湖之中曾经有一个人物叫做叶庭西,此人生得极为丑陋,却习得一身好武功。

他是极负盛名的杀手,最得意的便是一招“修罗天道”,此招一出,瞬时便能在人身上制造无数细小伤口,血液便会从这些小伤口迅疾流出,不出片刻,便血尽而死。

江湖上人称叶庭西一个“哭面”,一是说他本身就长了一个沮丧面孔,也是谐音,被此人盯上的人,从此以后,也只剩下一张“枯”面。

叶庭西的妹妹,便是李慕的母亲,叶庭兰,她温柔祥和,对这世界秉持一颗善良的心。

叶庭西将妹妹视为掌上明珠,而全世界也只叶庭兰一个人并不嫌弃叶庭西丑恶狠毒,兄妹俩相依为命,天涯漂泊着度过了多年。

而缘分在不期然时就到来,这一位温柔祥和的姑娘,在街市之中,在人流如潮的街市之中,就那么看见了她心中的光。

那一人照亮她世界,如火如歌。

不消说,那人自然是真正的李傲天,也就是后来的李飒。当时的李飒不过是街边一个卖馄饨的小商贩,虽然长着一张俊逸刚毅的脸,却并不富裕,反而十分落魄。

所以当叶庭兰将李飒带回家时,叶庭西自然是一百万个不愿意的。

那时他们刚搬了新家,除了精致的屋子之外,家里还有一个大院子,叶庭西在院子里种满了叶庭兰喜欢的花儿,还为叶庭兰架起一个秋千,那秋千上缀满紫藤花,十分好看。他正满心欢喜地要将这秋千给叶庭兰看,就见叶庭兰已经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李飒身上。

他的心里如同翻倒了五味瓶,一时之间,什么滋味都有。

他知道妹妹大了,自己是留不住她的。他也知道,跟着自己,始终不是什么好出路。他的武功虽高,却难免有疏漏的时候,倘若他一疏漏,就有可能叫人钻了空子,以叶庭兰的安危来要挟他。

他不怕被人要挟,只怕自己的妹妹出事。

他二人父母双亡,彼此之间只剩下彼此,若是一方受难,另一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脱身离去的。

同样的,叶庭西也希望叶庭兰能幸福。

所以纵然是一百万个不愿意,他还是让李飒留了下来。

他打算观察一段时间李飒,看李飒是否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若是值得托付,他便将妹妹的后半生安心地交给他,从此一个人浪迹天涯,与妹妹生死不相见。

李飒表现得十足可靠。可靠得让叶庭西从来没能想象过,竟然能发生那样的事情。

与李飒相处一段时间,叶庭西觉得李飒可以托付,便着手操办了李飒与自家妹妹的婚礼。

他这些年做杀手,攒下的钱不能说是天文数字,却也是非常之多,他悉数给叶庭兰做了嫁妆,没给自己留一点半点,似乎他这一生,便是只为叶庭兰一人而活一般。

李飒与叶庭兰新婚燕尔,正是甜蜜情浓之时,叶庭西却离开了这里,他开始往大江南北游荡。

那天他行到淮南,在城中一个叫做仙居客栈的客栈里住下,这时候正是夏天,燥热无比,恰逢淮南气候凉爽,十分适合养人。他决定在此停下来,并且给叶庭兰寄了信件过去,请叶庭兰到淮南游玩,并承诺在此等她。

寄过信后,他等了两个月,等到燥热过去,渐渐地要进入秋凉时节了,也没有等见叶庭兰的回信。

他终于不再等,这时候他以为叶庭兰是拥有了自己的生活,不愿意再与他这位丑陋的哥哥扯上什么关系,虽然心里不舒服,他觉得并不是不能接受。

叹了口气,他正准备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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