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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抬眼看向外面，天色很淡，无风微冷。
她闭了眼，右手疼的仿佛是直接断裂，半响，终是道：“这儿不用你候着了。”
灵纹哭着，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浮兮苍白的脸色，终是不忍再开口，道：“姑姑您休息吧，灵纹就在外面。”
说罢便是行了礼，缓缓退了出去。
浮兮听着她掩门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
眸色清淡，掺着许多不可言说的情绪。
天地灵气在她面前涌动，可她却只觉陌生，就连门外九婴的气息也缥缈到虚无。
她动了动左手，手指扣起，许久，未有任何灵力聚齐。
她微垂了眉，半响，终是摊平手心，然后轻轻握起。
这次，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是真的要告别了。
她设想过很多次这一天来临时的模样，可等到这天真的快要到了，她才发现自己心里竟是这般的平静，好似是有水滴的声音，一滴一滴，空灵而有回音。
其实又有什么不同呢？都是离别罢了。
她轻轻勾了嘴角，是啊，离别而已，她最熟悉不过了。
自千年前她困于山谷的那三日，她便早已预料到自己终有一日也会离开。
她是上古之女，是父神母神的女儿，是皇首十九子最疼爱的妹妹，她以为自己能够一直庇护这六界，她以为自己会一直活下去，她以为自己能够看到六界太平，四海安生，可这一切，不过是她以为罢了。
这六界太大了，她牵挂的东西太多，她不可能照顾到各个角落，不可能照顾到所有她想照顾的人。世人将她如神祗般供奉，可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强大。
她手指抬起，抚上右肩。
那儿有一道伤疤，是当年与魔尊决战时留下的。
他本是想刺穿她的脖颈，只是没能如意，倒是落在她右肩上，直接将锁骨生生劈成两半。
她抚摸那道伤疤，它跟随她已经千年，却未有任何痊愈的迹象，就那样狰狞的刻在肩上，有时会鲜血淋漓，浸透她的衣襟，有时会突然撕裂，能让她清楚的听见血肉断裂的声音。
就如魔界一般，阴魂不散，流毒不穷。
于是她千百年来，再不愿意见客。
她知道，魔尊把一生的精力都用来对付她，费尽心思，步步为营，千方百计的制造动乱，煽动其他三界对抗仙界，迫害人界，无非是想让她应接不暇，让她出错，让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六界，让她离开这个世界。
他无非，是想让她死罢了。
她抬眸，眸色淡的不可见。
现在好了，他到底该放心了，他的目的，终于要达成了。
她早已记不清自己今年的年岁了，这世间千变万化，多少人轮回转世，可她停留在这六界，已经整整十六万五千四百三十二年了。
十六万年了啊，她低低叹息，居然是这么长的时间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和魔尊决战的时候会想起这件事，而就是这么一下子的恍惚，他劈碎了她的锁骨，给了她一道重击，留了一身疼痛。
若是说那三日被困山谷是她大意，可那一瞬间的恍惚，又该如何解释？
魔尊不是她的对手，她一直知道。
若她想，她可以瞬间取他性命，她之所以不愿这样做，是因为魔尊一旦换位，接踵而至的许多麻烦都不是轻易可以解决的，她素来不喜欢惹麻烦。
而她之所以当日杀了他，其实，归根到底，不过是因为她怕了。
是的，她怕了。
她怕自己那一瞬间的恍惚，她不敢深思那背后的意味，她怕自己心中的堡垒即将崩塌，她怕自己是累了，倦了，她怕自己，终究是不愿再走下去了。
于是等她回过神来，魔尊已经死了。
她站在那里，手指发抖，许久都没说话。
身上满是鲜血，有她自己的，也有他的。
她本想着有自己在，各界就算有冲突，也会是在可控制的范围，所以她一直不动魔尊，但是今日她杀了他，彻底将他解决了，魔妖鬼三界定会发生暴乱，但是她也知道，自此以后，六界终是会安分了。
这样也好。
最后，她只是抹了抹嘴角的血迹。
这样也好，就算她不愿再走下去了，至少，她还是给了六界一个太平。
这就够了。
她闭了眼，忘掉一切，没入黑暗里。
再往后来，浮兮便越是清闲了起来。
灵纹没再问她的伤势，却是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偶时一会儿没看见她，再见她总是会红着眼睛。
浮兮一切看在眼里，却是什么都没说，她变得懒散起来，几乎是一直待在书房。
一身素色的衣衫，就靠在榻上，看着看着便睡了过去，一觉便是好几天，也没有人会来打搅，好似又回到当年海底，寂静安谧。
于是每每醒来便觉陌生，仿佛身边一切皆是幻梦。
是她在那深渊海底，一场长眠，梦了六界。
九婴也变得温顺起来，像是预料了什么似的，一直都不肯化成玉佩的模样，日日夜夜的黏着她，睡觉都得守在她身边，浮兮无奈，只能让它化成猫咪大小，来减小它的灵气消耗。
这些年来浮兮一直很忙，总会长时间的顾不上九婴，而它到处贪玩，累了或回桑中，或去绝尘殿，却从未这么黏着她。
有次她醒来，远远看见灵纹拦在九婴面前，像是不想让它过来，一人一兽僵在那里，谁也不肯让步，于是她只好走了过去，正准备训它几句，却没想九婴一见到她就安静了下来，低下了头，讨好的舔舐她的手指，一声长长的呜咽。
那模样落在浮兮眼里，却是什么都不愿再说了。
于是她总是在想，若是她真的离开了，九婴该怎么办呢？
可是想着想着，也只剩叹息了。
桑中是个美丽的地方。
山水碧绿，清波荡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而随着天气愈发暖和，芷羽花也开的愈是明艳。
灵纹会趁上微风浮荡的日子，摆了软榻在庭中，浮兮会抱着九婴躺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