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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千赋机巧以对。
张天雨幕不知何时转成了绵绵细丝,温温柔柔打在竹叶上,淅淅沙沙,淅淅沙沙。两人视线相逢,又是一笑,一时间只觉得意气千秋。
梅千赋请他先试酒,翁昙客随主便,拈过一支竹管轻吸一口。酒水入口清润,混了少许竹的清涩,滑入腹后,胃中轻暖,齿间绵绵留香,的确是好酒。梅千赋扶着剩下的另一支竹管将头凑近,也如他那般吸了一口酒。两颗脑袋凑在酒坛上,过近的距离让彼此呼吸的吐气卷动了对方的黑发。凉风拂面,倒也无人去介意什么。
片刻工夫,酒坛已经轻了大半。酒力微熏,梅千赋脸上染了些胭脂红。他一向脸色苍白,轻咳不止,此时此刻倒多了一些风流色泽。以掌托腮,他道:“如果能每天和昙一起取竹饮酒,必是人生一大快事。”
“不。”翁昙摇头。
不……梅千赋垂下眼,掩过刹那的黯然。不过他失意没多长时间,嘴角立即随着翁昙接下来的话扬起——
“如果每天以不同的器物,喝不同的美酒,那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你说得对……”话突然一断,梅千赋急忙举袖捂嘴,剧烈咳嗽。
两人坐得近,翁昙听他咳声沉哑,习惯性地拈起脉指往他腕上一搭,另一只手自然扶在他背上,不知不觉成了半拥半坐的姿势。
待咳喘稍歇,梅千赋长吐一口气,将下巴轻轻搁在他肩上,大袖缓缓动荡,手慢慢越过他的腰侧向背后滑去。
指尖轻触朴素衣袍,欲落未落,就如竹叶尖尖上悬挂的一滴雨珠,迟疑,彷徨,不知该不该走出这一步。手,在背后停了半晌,终究还是垂了下去。
翁昙看不到他的表情,肩上一沉时,乌眸徐徐看向肩侧的人,唇笑不变。片刻后,他放开拈脉的手,静待梅千赋咳喘平定下来。耳边的呼吸平稳后,他道:“子牧的宿疾若是好好调养,活过四十岁并不难。”
梅千赋弱笑,“一个人而已,活那么长时间有什么用。四十年……也许已经够了……”
“恕我直言,子牧心中可是有事放不开?”明明他经脉顺畅,又经师父诊治,就算不能完全康复,也不可能像今日这般咳得气也喘不过来。初次在庐山烟霞楼听到的时候就想说了,不过互不相识,多说无益。
“何以见得?”
翁昙正想开口,梅千赋突然推开他,瞪着他的头惊叫——
“昙,怎么会这样?”
他不明所以,却见梅千赋颤颤抖抖抬起手抚摸他的头发,从肩头拉起一缕托在手中,发色已不复乌黑。失笑摇头,他终于明白梅千赋看到了什么。
黑发慢慢变浅,须臾转为苍灰颜色。
“没关系。”他理解梅千赋的大惊小怪,释道:“我的头发原本就是这种颜色,黑色是染出来的。其实,只要不喝酒,黑色会一直保持下去,不过今天高兴,难得情景动人,又有竹茎为管,这坛‘醉猩猩’一定要喝。”
“原来如此。”梅千赋舒胸一叹,敛去眼中的惊讶,只是,托在掌中的一缕苍发却迟迟不见放开。摩挲半晌,他道:“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请。”
“你的头发为什么会……如此苍白?”
翁昙一笑,“以前习医时用药太多,结果导致身体机能紊乱,头发就变成这种颜色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
随后两人聊了些诗词,说了些江湖上的新鲜事,直到老者上前提醒时辰不早该歇息了,他们才发觉已近亥时。翁昙在老者的引领下来到厢房,沐浴,导息,入睡。一夜无事。
第二日早起赶路,老者说他家主人不习惯早起,但昨夜已吩咐要他准备早点,不可怠慢。翁昙谢过老者,去后院马厩牵马。经过昨夜饮酒的院外,他见廊柱上有数行字,好奇驻足,默念——
“千重文绣彻醉骨,同袍披香待漏疏,若得春秋懒回枕,愿逐风月钓五湖。”
老者见他停步,转身一看,笑道:“翁公子,这是我家主人的诗。”
一“若”一“愿”,可见心头有憾……小小感慨了一下,翁昙重新起步,牵马,出大门。临行前,他对老者道:“老人家,请转告子牧,他日再会时,我请他喝酒。”
晨风微起,扬起苍色灰发,丝丝缕缕盘了一肩。两相比较,翁昙肩上的发竟比老者更像老人。老者见多了世面,对他诡异的发色没有太多惊讶。
听了他的话,老者连连点头,脸上欢喜莫名,“是是,老奴一定转告主人。”
“老人家,请回。”翁昙策马离开。
“公子慢走。”老者目送一人一马消失。
马蹄声渐行渐远,老者在门前静静站了片刻,低叹摇头,走到石狮边将昨夜打的红结解开。红缎已被雨水淋透,湿漉漉贴在石狮爪子上,愁容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