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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惜冒着欺君罔上诛灭九族的罪名与皇上交涉,只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救他吗?
那一日,瑾娘说,霁月懂他,断然不会为了一己之私,累及兄弟。当时,他听在心里,只以为是良朋知己,惺惺相惜。
可是后来,她一路随他北上,他心中便隐隐有不安的错觉。
总觉得她又会做什么傻事。
却哪知,错觉成真。
她为了他能堂堂正正地走出去,竟然如此煞费苦心,费神费力。
“皇上怎么说?”谢慕骁背转身去。
慕蓝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佯作不见,淡淡地说:“皇上并没有说什么,可是,有一个人却动了怒。”
“蛮族世子?”
“不错,”慕蓝点头,“锒铘国的武器如果被送去北方战场,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蛮族。世子在京中施压,再加上利益集团主和派从中作梗,不知怎么地,竟将远在浮洲的海司统领程文皆惊动了,他漏夜兼程赶到京师……”
谢慕骁霍地回转身来,打断慕蓝的话语:“你马上离开,去通知霁月,让她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慕蓝望着他倏然凝肃的容颜,良久,才缓缓摇了摇头。
“迟了,我早就跟她说过,可她,不愿离去。”
宁可被人拆穿身份,也要留下来。
她的固执,让慕蓝着急,更让她不解。所以她才夜闯监牢,想求得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然而,谢慕骁却沉默了下去。
斑驳的一线月光自他背后照来,将他修长俊逸的身子拉成斜斜一道,拓成影子,如一页剪纸,扭曲地倒映在监牢的石墙上。
明明是幽暗的一片黑,却不知怎么,狠狠刺痛了慕蓝的眼。
京师。大理寺。
入暮时分。
沉重的铁门乍然开启,随后,廊道上响起“橐橐”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冰冷的撞击声“丁丁当当”地走了过来。
大约是,又有了新邻居吧?
谢慕骁兴趣缺缺地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
果然,对面牢房的铁门开了,又关了,然后是脚步离去的声音,最后是“轰”的一声,牢门关闭,四周又恢复了冷清的寂静。
被关到大理寺来的,一般都是重刑犯。
杀人放火?奸淫掳掠?
谢慕骁百无聊赖地猜测着,不曾想,一道清亮的声音挑衅般自对面响起:“不知道对面那位大哥,是犯了何罪被拘押在此?”
他一惊,又一喜,然后是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愈蹙愈紧。
“看起来,京城治安良好,这牢房很空啊。”那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你一个人住,不会觉得闷吗?”
他慢吞吞地转身,坐起来,再慢吞吞地抬眼。
昏暗的光线里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剪影。
她在做什么呢?
那一瞬间,他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玩火把自己玩进监牢的龙霁月,她在舒舒服服地布置她的房间。哦不,是牢房。
她随身带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此刻,正气定神闲地将包裹里的物什一样一样地取出来,一样一样地摆放在空荡荡的囚室内。
“要吗?”她见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冲他扬了扬手中的小泥人。
像是随手从货郎的架子上取下来的,花花绿绿,隔太远,他看不清泥人的样子,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要?那……这个要么?”她将泥人并排搁在卧榻上,又从包裹里掏出一样东西,举到亮光处晃了晃。
酒壶?!
那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谢慕骁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唬”地站起来,冲到铁栏前,隔着窄窄一条廊道,再隔着密密的一道铁栅,龙霁月,她就站在那里,仿佛是触手可及,但,不,不是的,他们都是失去自由的囚犯。
是别人砧板上的一块肉,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中。
“很好玩吗?”他原本并不想对她发脾气,可是,冲口而出的话语却饱含了多日的担忧和恼怒。
自从慕蓝来告诉他,霁月的近况之后,他便直觉,要不了多久,他定能再见到她。
果然,三日不到,她真把自己给送到了他的眼前,只不过,却是以最最拙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