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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缒好笑地瞧着她,“即便皇上要杀我庆王府百来口子,也会对你网开一面的。”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孙将儿紧咬着嘴唇,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生怕她一张口就吐露了天机。
他却是不怕的,“孙将儿,你当真要把天下人都当成傻瓜吗?三年前你在皇宫中,差点被那个阉人杖责致死,三年后你俩倒单独凑在一起有说有笑了?这当中有什么玄机,你不会以为本王一点也看不出来吧?”
看得出来?他看得出来为何还要将她留在身边三年?
然,此时此刻却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只同你说一句,此非常时机,你当处处小心,跟异族相交更是要克制。勾结异族,这可不是小罪。于皇上跟前,从来没有儿戏一词。”
她这是在为他的安危担忧吗?还是在为她的正牌主子顾虑江山安定?
朱缒的语调依旧是那样的不客气:“也许这正是你主子所希望看到的呢!若我当真勾结异族,他便有了理由削亲王衔。”
他这是在跟她赌气吗?他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起其实都只是在跟她赌气是不是?
孙将儿不死心地追问道:“若是你早已怀疑我,为什么……为什么将我留在你身边三年?为什么这三年对我这么好?”
“若你真是为你的主子效忠,这三年来为什么发往应天的密折都只叙旧情?”
朱缒一句话将孙将儿打入谷底——
这三年来……他之所以默默忍受了她三年,难道只是为了探听她的虚实?他对她所有的好,难道只是因为她是皇帝陛下的密探?
“……你……你一直在秘密查看我递上应天的折子?”
今日此时,朱缒不妨同她说几句实话:“这里是西北,在宁夏,是我庆王的分封之地。既然他早有打击亲王之心,我自然要有防范之意,坐着挨打不是我的脾气。”他该说的都说了,可他想知道的,她却只字未曾吐露,“你尚未告诉我,为什么递到应天的密折只字不提我的大不敬。”
“……你说呢?你觉得是什么理由呢?”
她的反问叫他默不作声,她却仍有一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我是……我是皇上的亲信?”
他背过身,反剪着双手望着庭院外朗朗的月空。
“多年以前,在我即将被分封到西北的前夕。有一夜,大雨磅礴。有一个小姑娘入更时分拿着块象征皇家身份的龙凤珏意图闯宫,侍卫开始好生相劝,她却执意为之。侍卫拿了腰刀猛击她的脊背,她倒在雨中,却仍想爬进宫门。
“我望着她,望着她的执着、勇气和坚毅,我忽然好想帮帮她。我记得我走上前,问她进宫做什么,见什么人。她同我说她要见皇四子,我命侍卫好生照料她,亲自去请皇四子。
“至今我仍记得,那夜的雨瓢泼而下,我沾着一身湿去请皇四子,可他却不肯出宫。只因此时宫门已关,出宫门乃是大罪。我想了好多的办法也劝不动他,只要想到宫门外在雨里等着我的那双眼眸,我便豁出去了。
“我是用绑的,将皇四子绑到了宫门口。我远远地站着,看那姑娘与皇四子抱头痛哭,看他们附耳交谈,看他们依依惜别……最终,皇四子也没有跟那姑娘出宫。我望着她独自离去的背影,感受着她的绝望,竟有种莫名的感同身受。
“后来我来了西北,可时不时地总会忆起大雨中那张挂着雨水,流着泪水的脸庞。我猜想她同皇四子的关系,应当不是朋友吧J子怎会同一个民间的小姑娘做朋友呢?那又会是什么关系?每每想到此处,我便不愿再想下去。
“我以为那小姑娘会一直一直,永远只停留在我的回忆里。直到三年前,皇四子成为了明成祖,我等亲王进宫朝贺,我再次见到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小姑娘——她已不是小姑娘了,她成了亭亭而立、温润如玉的……宫女——她竟然成了皇上的宫女,还是挨了板子,几乎丢了性命的宫女!
“我当然知道她来路不明,我当然知道此事绝对暗藏玄机,我当然知道她跟当今皇上、我那位疑心极重还权欲熏心的四哥有扯不清的关系。可我该怎么办?她在我的梦里摇曳了数年,你叫我就这么看着她走出我的身边,永远只能呼吸在我的梦里?
“我办不到!我明知道把她带到我的身边,就等于在自个儿身边埋下陷阱,可我认了!我谢谢皇上四哥的恩典,当他把那个女子赐给我的时候,我是真心谢谢他的恩典——孙将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相信,我相信我的真心终有一天能换回那女子全心的付出,我相信我自己,我也相信我钟情的女子。三年来,我以为我接近成功,可到头来皇上身边一个阉人就轻易拨离了我的全部相信。
“我可笑,我太可笑了。我怎么就忘了,即使是庆王正妃的位置又怎么能跟皇上的妃子相提并论呢?我三年的付出到底敌不过皇上的权威。”
星空茫茫,他转过身,对着她郑重道:“孙将儿,我输了——可我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