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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敲五更过后,官紫竹才回到客厢。
轻推门跨入,灯火全殒的室内却有一处笼着淡淡荧光,衬出一具朦胧人形。他近前撩开轻薄纱帐,瞧见昭儿周身飘了一层淡白烟气,如纱如雾,直像是从肌肤下逸出想挣逃偏又脱不了束缚般。
他无言凝视半晌,和衣躺下将昭儿拢进怀里,那层荧光瞬间便消在宽大袍袖中。
“到如今魂魅仍是不定,却该拿你怎办……”
黑暗中轻发一声喟叹,却惊醒了怀中浅眠的人儿,微抬起头迷迷糊糊地唤:“师父?”
官紫竹轻勾唇,将她按进怀中,“还会是谁?五更天了,睡吧。”
昭儿“哦”一声,小脸在他胸前蹭了蹭,口齿不清地道:“你先前不是回来过一次吗……”话未尽音已消,却是又睡过去了。
官紫竹闻言睁眸,怀中人却不再做声,四角结阵也无异状,想是昭儿睡迷糊了,抑或……梦见了他?
他心头忖着,只将那小人拢得更加严实,不让鸡鸣勾了半缕魂去。
本就不是多眠的体质,只闭目假寐到天色发白,直至日上三竿,最不安稳的晨夜交替时分已过,入手处只觉一片僵冷,却是正常。
他低头探看昭儿情状,见着一张双目紧闭的失色小脸。伸手探一下鼻息,若有似无,已好过从前。他面上浮起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正要躺下再睡,突又察到屋外廊上细微步声,朝这头而来。
轻轻将昭儿挪到枕上,官紫竹翻身下榻绕过屏风开门,却把迎面而来的丫鬟惊了一下。
一怔过后惊诧之色立消,那丫鬟垂下眼道:“原来祀师已醒了吗?!时候不早,王妃命静香送早膳过来。”
官紫竹点点头,“摆着吧。”
叫静香的使女指示后头的丫鬟将东西送进厢房,一眼便看见给小厮寝卧用的木床上空无一人,她不由一怔,视线不由向屏风飘了去,却望不见后头情形。怕被那祀师看出不妥,静香只装无事退了出去。
待她们离去后,官紫竹也出了门,伸指凌空在门上画了几道符样,负手闲闲向后园踱去。
静香与其余丫鬟从客厢出来,在长廊转角处分道,独自进了一处院落。月牙门后的树下摆着一张藤椅,缙王妃便倚在其上逗弄竹笼里的羽禽。
静香不敢扰她,垂目侍立一旁,半晌才听到缙王妃头也不回地道:“说吧。”
“是,”她欠身开口,“那人昨夜将王府各处都看过了,却没刻意遮隐形迹,也未做什么异常举止。守夜的家丁许是知道他是府中客人,并无盘问。”
说完,又是许久得不到王妃的回应,她偷偷地抬眼,见王妃仍一粒接着一粒地给笼中鸟投食,恍若没听见她的话。
从树上悬下的笼子甚大,里头的巨禽拍着斑驳的翅膀,突地转了头过来,颈上的部位隐隐现出人脸轮廓。静香只看一眼便不敢多看,也不敢问王妃丢入笼中猩红的块粒是何物。
因王妃癖好,王府中常能见些异禽妖兽,只待不了多入便又送出去,她至今不明王妃真正欢喜的是什么。
正想着,便听到王妃空兀地问了一句:“静香,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静香一怔,随即恭谨回答:“静香入府已有六年。”
“……六年了?”缙王妃喃喃,也不知想些什么,“你身世较不寻常,也有点拳脚功夫,竟能委身当了六年侍女。”
“若非王妃收留,静香早便死了,能服侍王妃是静香运气,怎能说委就?”
缙王妃听了她的话回过头来,一张端美的脸冷凝依旧,看不出情绪。
“不论此言是否真心,你这六年里倒是克尽职守……却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让人看不出实意地评说一句,她突又转了话头,“那两人还有何不寻常之处?”
静香顿一下,想到客厢里空荡荡的小厮用榻,又忆起昨晚昭儿同她搭话时纯良讨喜的笑颜,犹豫片刻才低声道:“静香只觉那两人不似普通主仆。”
缙王妃淡应一声,也不知有无将这话放在心上,只轻描淡写地抬手,“下去吧。”
静香依言行礼退下,在步出月牙门之际忍不棕首,见着一个独倚树下的背影。分明着了华美的衣饰,分明是那样秀致的身姿,却阻不住一阵浓郁的寥寥透出。
静香眼眶一阵发热。
即便下意识里畏惧这个不喜近人的主子,即便见识过她治理下人的冷厉手段,可只一个不经意间展露出的寥落身影,便叫他人心向于她。
只是不能接近,静香许久以来就有一种感觉,王妃与王爷,与府中众人,与平日往来贵妇小姐们都不一样,哪儿不一样却又道不出……
猛然想起昨夜入府那两位不同寻常的客人,那两人身上气息却与王妃相近,自个奉命暗里盯着他们,还望他们不会有害于王妃才好。
越想越不安心,静香步一转,复又向客厢走了去。
便寻个借口,瞧那两人都在做些什么,早日摸清他们的底细才好……
这般想着,客厢紧闭的门扉已遥遥可见,白日里不方便监看,不过说是王妃命她来听候吩咐,倒也不会让人生疑。
静香伸手便要去敲那房门,突地脑中一阵昏眩,眼前的景象也似扭曲了般。她清明的眼神渐渐黯然,抬起的手无意识地垂落。
“奇了……我为何来这,前院分明还有一堆杂事……”迷迷糊糊地轻喃,静香惘然四顾,转身离开了客厢。她身后紧闭的门上,瞬间闪过难辨的符纹。
天近薄暮时,昭儿才自昏睡中悠悠醒转。
起身伸个长长的懒腰,仍是消不了初醒时的疲软,比起之前却要好上许多。昭儿记得前段时日,每次清醒时总要大汗淋漓地挣扎一番,那样的难受劲,就好似将四散的魂魄重聚般费力。
而据师父说,最初她被捡到的时候,无知无觉,像木偶似的在床上僵卧了好些日子,累师父一番照顾。
如今她可好多了,近来竟能在天全黑之前醒来,正赶上最后一丝夕照明,这是否表示过不久她也能在大白天醒觉,而不必像女鬼般躲着日头?
昭儿喜滋滋地想着,收拾了床帐转出屏风,几架上摆着不知何时送来的洗脸水和几碟膳食,皆已凉透,她不在意,略略漱洗过后便眉开眼笑地将那几碟小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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