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华 （八）



鬓边华 （八）

骆子实扫尽门前积雪，在砂石整理条笔直路来。

三三两两麻雀落在屋檐，肚黄褐小爪踩住灰黑瓦片，双圆溜溜小豆子眼张望，叽叽喳喳叫着，打破了佛寺清晨宁静。

他将枯枝捆成大扫把挨着墙立起，抓了把散茶，加盐、小米和椒末，煮上壶茶汤坐在门槛看雪。

“鬼天气怎么阵阵。”他嘬了汤水，仰面数小鸟。

新年人潮让避世佛寺敞开大门，沙弥们迎来又送走群群达官显贵，连坐在离大殿隔着老远后屋里骆子实都能嗅到遥遥飘来香油钱气息。

骆子实看着看着，回屋掀盖抓了把陈米，往院撒，嘴里念叨着：“天寒冻，喂你们吃……可别吃太多，再吃去我都要没饭留给自己吃了。”

来安谋活远比他想象艰难。

几次登门自荐要么被拒之门外，要么被冷眼相待。

古往来，凭才学成为贵人座上宾男子寥寥无几，更不要说是尚未婚男子……骆子着实是挑了条最不现实路闷头在走。

几次三番碰后，他在如月公子建议暂住佛寺旁废屋，抄书乞。

幸而近来有位手阔绰客人连约了几本书，才让他有钱置办年货，让自己和他带来小骡子安稳过年。

他挑灯数日，从“君子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而正焉”抄到“士志于，而耻恶衣恶者，未足与议也”，以来宽自己。冷了就在屋里小跑几圈，齿不清自言自语，竟是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类自嘲自解话，待到手稍便继续抄书。

骆子实近乎是不分昼夜赶工，仅在元正日前去拜访独居如月公子。

说到元正，又有件头疼事。

他日牵着自己头益州带来倔脾气骡子上山。家伙不晓得哪来贵气，扭着头死赖着不愿走，气得他双手拽住缰绳，两脚蹬住被踩成冰深坑往上头拉。他头着粗气拉骡子，头还不忘破大骂：“倔、倔骡子！你信不信我个儿就宰了你当酒菜！……我上山了，等我上山我就磨刀宰你！你给我上来啊你……上来，上来！”

头骡子似是通晓人语。被主人满嘴威胁吓得胆寒似撒胡踢，猛轻盈跃，没头没脑冲山上大松树撞去。撞可，横在骆子实脑壳上松树枝承受不住突如其来动荡，莹白积雪刷得把他从头到脚给盖满……衣物湿透。

如月公子启门见他幅狼狈样先是惊，继而赶忙拿避寒衣物令他换上。

骆子实换掉湿透粗布麻衣，用面巾揩面时，如月公子架起了自己泥炉开始煮酒。他乃俗家弟子，不必事事恪守佛门法规。几年来，他已弃掉绝大分肉，但仍会在特别日子小酌杯。

“般衣裳，穿我上觉古怪。”骆子实抚着掐狐衣袖，在如月公子对面坐。

“是我小女儿送来。”如月公子垂眸低语，苍白指尖转着串檀木念珠。“你拿去吧，我也不缺。”

骆子实摆手。“太贵重了，我可受不起。”

“收吧。元正过后便是十五，日未阁男子都要上街看灯。”如月公子了，。“你还是面些。”

骆子实轻轻啧声，还想推脱，却被对面推来酒盏堵住了唇。

“不说个，先喝酒。”如月公子举杯。

日他与位忘年交对雪痛饮，酩酊大醉，席间也是讲了不少糊涂话。

酒到兴头，他傻乎乎问如月公子，“难就是我等命？可怜吾满腹经纶、腔义气，就因是个男子，上不得推选考科举，不得自荐当门客！难就是男子命？”

如月公子神淡然：“你是个读书人，尊卑礼法都写在了经史子集里，还需我个半吊子僧人来开导？”

“我只知达则兼济天，穷则独善其！”骆子实。“当个世还不世，何时世？苏罄，上官氏，离君……哪个不是名满天男子？”

“苏罄是清倌人，上官氏曾是宗昭仪，离君更是威王明媒正娶公子。”如月公子沉声。“子实，你要以未阁份干番事业，太难。”

他说着，幽幽叹了气，悄声感叹：“何况个世……真敞亮吗？武帝算是明君，可你看卫仙人乘白鹤求见，不也是失落而归？”

如月公子见他神稍显犹豫，便趁打铁：“你倒不如在安觅个良善女子安顿来，先掀了遮面筚篥，再其他打算。”

语落，对面男子端起酒盏饮而尽。

骆子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家。他往草席躺，手指解开路穿回去贵狐裘，再拉开层外衣，两层里衣，赤着膛发呆。他坦露乳倒了会儿，却怎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