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 （十）



金缕衣 （十）

夏文宣嫁日，安城内外并不太平。

去年南边瑞兰江决堤，又恰逢秋季暴雨，粮食欠收不说，万百姓离失所。个州县官怕被问责，昧互相推诿，赈灾事儿统统被压在方传不上去。待到尸横遍野、瞒无可瞒，这笔账才层层递送中央。

彼时，已孟冬。

负责此事朝臣第次上奏，在冬初，女帝旨命部诸位拨粮。

圣上潦草句话，部可犯难，账目亏空不日两日，接连年不敷。近两年部凡遇到无钱可用，而圣上又要大办宴饮窘境，大多由太女、中书令所代表于家、尚书令所代表夏家慷慨解曩。

东拼西凑，集了批米粮给南边送去，本以为能缓气。

可大楚三位手腕能耐等宰相万万没料到，更为可事还在后头。

方快马加鞭送来信件里汇报受灾百姓人数为万千人，实则三万八千人，拿不到安葬父母妻儿钱财，只得就挖坑掩埋。

家家有伏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声。

第二次意图上书水患之事在年前，本想谈账目亏空与第二次拨粮，奈何女帝心不在此，大朝还没开头，就被皇太女三言两语带走，散朝后，臣们也就记得太女尖细糯嗓音和旧槐新染蜜袄。

事拖再拖，可活人张嘴要吃饭，这从去年压到年，叫唤民全成了死尸。

等着、耗着，年夜纵声过了，上元纵火轩然​大‌­波​也过了。

鸾和十九年轻飘飘翻篇，鸾和二十年风已然翩翩而起。

三省六部九寺容易熬到时态平息，意欲再提此事，却因猎不了了之。

夏文宣晋王府，恰卡在这皇家狩猎前夕。

草才没马蹄，林疏落，埋在南边浅滩死尸快要演变为场凶悍瘟疫，而朝中诸位能臣不发言，无声息开始选择未来住金銮殿皇女。

他们正悄然等待。

等炼丹服药、沉湎男鸾和女帝松开她描摹成朱红十指。

等场太白经天异象。

屋外早早响起奴仆步履匆匆响，走路声、谈话声、时隐时现鸟鸣声、金玉相撞之声，交杂成团。

夏文宣在众奴仆服侍，梳发带冠，先抹面脂手膏，再浅浅擦层细粉，描眉，双唇少许脂。嫁衣拿掌大金熏炉层层烤着，两个时辰后取，沁人心脾草木香迎面而来。

申时，代为催妆葶与泣登门。

泣率排骑马军娘在尚书府邸外催妆，其声震天，而后葶府递送催妆诗，迎夏文宣，俯拜行礼，朗声唤了句：“公。”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眼望不到头，难怪先前传言说晋王为了婚事派人推倒了行道两旁土墙。

婚事自然要极尽铺张，哪怕时间紧凑，也要拿晋王府和尚书府排场。

夏文宣攥紧手中遮面柄圆扇。他悄悄处瞥了眼，没见到晋王殿身影，兴许还在与阿娘谈话。日渐晚，婚服隐约草木香在风中逐步散去，他想再看眼妻主小心思只得作罢，在数位贴身小侍搀扶步车辇。

夏文宣如坠云雾，耳畔嗡嗡响，做梦似被送到晋王府。

街道两旁观望人群踮着脚挤作团，谈论声如风般蔓延。她们张开手去拦婚车，意图讨皇家彩头，泣带来数百位军娘朗大着，挥舞手臂，见蜜饯铜钱纷纷洒落，哪怕隔着车帘，夏文宣也能听见路上叮叮咚咚甜蜜声响。

车停，闷着落日劈头盖脸得砸来，满眼黄红彩光，害得他险些没拿稳扇。

陆重霜婚服最外层为绛红，夹带着隐约浓紫，与官服颜相近。内层衣领为薄青，再里为米白，腰间配柄金剑以彰战功，锦鞋为朱红。发髻挽，罕见满珠翠，在将要坠落般黄昏，摇动着稀稀疏疏光。

看到她，夏文宣不知为何，突然松了气，心里紧绷弦骤然松了。

陆重霜也远远瞧见了他身影，颇为轻松朝丈夫了，让他心安。

两人按部就班完成余繁琐礼节，远处圆日沉没，云霞连绵燃烧起来，仿佛被焚烧书页，边沿层层卷起，由明黄到红，最后剩炭般漆黑。

婚房另设矮桌塌，新人被牵引着走其中。

待到左右撒完帐，各自退去，陆重霜浅浅了，指腹抚过他执扇手背。

她拨开遮面圆扇，浅薄云被吹散，露他明朗面容。

没有擦胭脂，脸却红成片。

浓艳女人事儿，与男人无关，稍加修饰后温润公才大楚对男人审。

陆重霜意不减，她垂首，贴近他，女人绯红胭脂自眼角动到唇畔，连带这个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