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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慢 (八)
沈怀南裹紧缥绿的棉袍,撑柄梧桐折伞,头筚篥,白纱遮面,似只潜行的碧鹳鸟穿过萧瑟的街道。雪粒子悉悉索索落着,打在那柄略显老旧的伞面,噼里啪啦的轻响如乐坊胡姬拨弄琵琶般悦耳。
安初雪,家家闭门。
穿过几条街后,推开某家住后院的窄门,瞧见了正在庭院煮酒赏雪的晨风。
“见过大人。”淡淡着,俯身行礼。
“我原以为会失落。”晨风拨弄着黑陶酒盏。“来得路上定以为坐着的会殿吧,没想到推门,瞧见的还我这张惹人嫌的脸。”
沈怀南,如明月入怀。“沈某不敢。”
晨风受晋王之令探查衢州刺史,不曾想因顺手带走的壶酒,被这小男人发现了行踪,世英名荡然无存不说,还被迫帮向晋王殿传书。她自诩轻功卓越,哪怕在这人才济济的安城,能发现她踪迹的掰着手指头就能数过来。若非贪酒,怎会被……哎!不提也罢。
沈怀南此人也忒有意思。
发现晨风后非但不慌,反而扯蹀躞带,敞开棉袍,道:“大人若不愿助沈某臂之力,日便要被扣与我成亲了。”
晨风虽在晋王手干事,可正儿八经去算,也不过安城庶人,更别说她还跟左右巡使有过节。这要闹起来,绝对比上次在乐坊非法赌博被巡使揪住来得刺激。
未阁的闺中男子竟敢以名节相逼,冒天之大不韪……沈怀南个狠人啊!
“得了,少给老娘冒酸臭,”晨风说着从袖中信笺,“拿着,殿回了。”
沈怀南接过,缓缓展开信笺。
便笺上写:雪止,安阳寺梅园假山见。
字瘦却遒劲,盖晋王私章。
“看完就拿来烧掉,”晨风警告,“莫要落入旁人之手。”
沈怀南垂眸,仍着那抹温雅的,将信笺折扔进烧酒的泥炉。
晋王愿意见,计谋便已成功半。
“说说,上头写了什么?”晨风问。
“雪止,安阳寺见。”沈怀南轻声道。
晨风摇头着揶揄:“呦,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沈怀南沉默不言,算默认她的嘲讽。
“但还不够漂亮。”晨风为自己满上杯酒。“晋王殿身边可有个等乖巧妩媚的宠儿,让往东绝不往西。若想魅主……啧,皮曩欠儿。”
晨风此言不假。
论皮曩,沈怀南肌肤微黄,身形枯瘦,面容只清隽,谈不上惊艳。而庚虽然消瘦,却苍白羸弱,躯干如上的白玉,更别说那张阴柔妩媚的脸,简直话本里的雄狐妖。
论风采,又温雅有余,气度不足。毕竟小门小里来的家伙,通身的气派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京城里的贵公子,有的只股春池绿草般的柔。
沈怀南收回枯瘦微黄的手,笔直站着,面容藏在为胞弟服丧的白纱筚篥后。双不大不小的窄眼定定瞧向她,温声道:“但我够聪明。”
此时面寂寂,雪落不止。
雪并非只落在安,益州的鸾鸣山也迎来了百年难得见的大雪。
棉絮般的漫天飞雪都快把骆子实的破茅屋淹没,只留人凄凄惨惨裹着被窝缩在草褥子上发抖。纸糊的窗被寒风吹得呼啦呼啦响,屋外仿佛有只叫魂的催命鬼边敲木门,边摇着手上的铜铃铛,幽怨嚎着:“骆子实,纳命来。骆子实,纳命来。”
冷呀,冷呀。
个连煤炭都要用不起了的破落,只盼着能从樵夫手里收柴火。可雪得连枝头的灰雀儿都瞧不见了,哪来的樵夫上山砍柴卖柴呦?
古人创业未半、中道崩殂。这儿还没山呢,就要成为荒山野尸。
老天不开眼啊!
正当骆子实满脑子“吾命休矣”时,个披着裘衣的女童伴着风雪声,砸响了骆子实家中的门。
“骆子实,骆子实!快来!安传信了!”
骆子实个激灵,连草鞋都来不及穿,揪着御寒的破棉被便往外跑。
开门将女童放入屋,搓着红肿的手跺脚问:“信呢,信在哪里!”
女童不过八九岁,以红绳绑发,身青蓝的圆领袍,穿黑皮靴,蹀躞带上挂水壶和钱袋。她扔背上鼓鼓曩曩的布包,脱掉皮帽,再慢悠悠掸去帽顶的积雪,“在我袖子里呢,别急,我又不会给搞丢喽。”
“我怎么不急,等着救命呢!”骆子实拔高声调。
女娃娃仰起冻得红扑扑的小脸,手掌摊,道:“县学的先生令我明日交首言绝句,仄起入韵。快给我写篇!”
骆子实欲哭无泪,裹着小棉被瑟瑟发抖道:“姑奶奶啊,小人冷得脑子都冻住了,哪来的心替写作业。”
“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