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曾郁先是将客厅的窗关上，然后拉上了遮光窗帘。

他走到床前，轻手轻脚拉开床帘。曾雨停小小的脸懵懂显现在黑暗，光照在他的脸颊和眼睛上。

曾雨停睁着黑色的小眼睛，看着曾郁，他的眼睛眨了眨，嘴没有动弹。他是个听话的孩子。

“没事了，停停，我们去洗澡吧。”曾郁伸手将曾雨停从床铺抱来，曾雨停迅速把双手环在他脖颈上，箍得比平时用力许多。

直到浴室的门被牢牢关上，水声响起来，曾郁才听见曾雨停用低低的声调问他：“爸爸，坏人走了吗？”

曾郁小心翼翼往曾雨停身上淋水，水是温热的。曾雨停缩着双脚端坐在个粉红色的大桶里，桶边的瓷砖架子上放着个塑胶小鸭子，曾雨停习惯拿过鸭子放在水面上。

曾郁说：“嗯，坏人走掉了。停停不用怕，爸爸会保护你的。”

曾雨停轻轻举起鸭子，了，鸭子发了变形的叫声。他头，继续小声说：“停停不怕，如果坏人来了，我就把小鸭子丢到他身上。”

曾郁有些哭笑不得。

洗完了澡，曾郁又哄曾雨停睡觉。这时候离曾悦现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他收拾了餐桌，准备洗碗。

“咚咚。”

门被不轻不重敲响了。

他的动作顿了，呼吸几乎停滞了。有段时间——大概是三分钟，他没有作任何反应。

后来这敲门声没有再现过。

＊＊＊

第二天早上，曾雨停又是起得最早的。

曾雨停睡在床里侧，曾郁睡在外侧。不知是不是床帘没有拉紧，有几丝光线从外面透来。曾雨停静悄悄从枕头上翻了个身，双手缠在曾郁的脖子上，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曾郁脸上“啾啾啾”亲了三。

曾郁嘤咛声，慢慢睁开眼睛。他发现了神采奕奕的曾雨停，用沙哑的嗓音：“停停这么早就醒啦……”

曾郁抱着曾雨停去洗漱。曾雨停乳牙得特别可，他刷起牙来也格外认真。在岁之前，还是曾郁帮他刷牙的，现在他已经学会自己刷了，刷得又慢又仔细。

是曾雨停暂时还没法自己扭毛巾洗脸，曾郁将柔软温热的毛巾盖在曾雨停脸上，温柔。他过曾雨停的眼睛时，曾雨停忽然说：“爸爸，昨天的昨天，有个绿色眼睛的人直在看我。”

曾郁吓了，他抓着毛巾的手僵在了曾雨停的额头上。半晌，他问：“……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停停？”

曾雨停眨眨眼：“就是爸爸接我放学之后。爸爸抱着我坐在梯旁边的凳子上，爸爸在玩手机，我在吃糖糖，绿色眼睛的人就站在树面看着我。”

曾郁慢慢放毛巾。他嗫嚅了几，又问：“……绿色眼睛？他什么样？”

“绿色眼睛穿着和爸爸样的衣服，他得特别大，特别，像树样。”

见曾郁不说话，曾雨停又说：“他直站在里，动不动，像公园里面的雕塑样。”

门的时候曾郁有些匆忙，因为他快要迟到了。门不知为什么有个塑料袋，他以为是邻居随意丢的垃圾袋，就脚踢到边去，暂时没有理会。

曾雨停幼儿园门之前，他又不放心叮嘱遍：“只要爸爸没来，都要乖乖呆在老师身边，知吗？”

曾雨停头，认真说：“知了，爸爸。”

等到曾雨停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彩斑斓的幼儿园门，他才赶忙提起脚步往公司跑。

早上七，太升起来了，斜斜照在人的身体上。曾郁跑过游乐场边时没有分心查看周围的景色，或者说他迫自己哪里也不看，门心思往前跑。所以他没看见晏邢宇直站在棵树面，沉静的视线随着他远去的身影游移。

晏邢宇看着曾郁快速离开，回想着他激烈跑动时飘飞的头发像小鱼的尾样颠来颠去。他觉得他应该是急急忙忙起床的，甚至没有时间把头发梳理整齐。他还可以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桂香味，和更淡的文心兰的香味。文心兰的香味是他抱着的个孩子的气味。他想到有另个孩子就是杂草的气味。他讨厌小孩。可是他喜欢吃糖的小孩。他又想也许不是因为他喜欢吃糖的小孩所以他喜欢吃糖的小孩，因为他看到其他小孩吃糖的时候就觉得很讨厌了。所以他应该是喜欢的气味。

是他又想，我讨厌桂的气味。我喜欢桂的气味。

他迈开步子，离开了树的荫蔽。清晨的水从他微湿的领子上落。他沿着曾郁去时的脚步往回走，慢吞吞上楼。等他站在曾郁紧闭的家门的时候他有些失落看着上被踢到边的塑料袋子，原本应该被挂在铁门的扶手上。他第次给别人买东西吃，他问老板你能不能给我个漂亮的袋子，老板说对不起啊我这儿只有塑料袋，所以他就没办法了，他应该自己带个漂亮的牛袋子来，是他没能事先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