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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一欠身,一正脸色道,“淑妃娘娘,下官有失远迎。”
念奴娇走近了,却与这些人保持三尺距离,独自站在一边瞅着如兖,看此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也是个知情人,知道她眼下的处境却偏偏称呼她为淑妃娘娘,此人居心叵测!
东方天宝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牵住她的手,冲如兖笑道:“她是本官的内人,来自异族,听不懂中土语言,如大人若想与她搭个话,请用突耶语。”
如兖自然不会说突耶语,只是盯着“淑妃娘娘”不做声地笑。念奴娇腾然就感觉到他冲她笑得别有用心,狐眸中浮了狡黠之芒,众目睽睽之下,她竟把身子软软地偎入东方天宝怀里。
东方天宝唇边笑缕僵凝。
如兖眼神也有些变,暗藏惊喜,如同押对宝的古玩行家,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兴奋异常,投向“宝物”的目光亮了几分。
裹在斗篷里的人儿轻微颤了一下身子,猝然闷声不响地转身走开。
皇后是私自出宫的,自然不愿引起他人的注意,此刻抽身离开,如兖也不做声,在场的几个人都不做声,浑似没有看到这个人,只有念奴娇留意到她的举动,她转身离开时曾微微抬头瞥了念奴娇一眼,斗篷里射出两道极其骇人的怨恨之芒!
念奴娇感觉到她眼中浓烈的敌意,正暗自惊心,东方天宝猝然松了她的手,同样闷声不响地跟在斗篷人身后匆匆离开。她一怔,举步跟了上去。
如兖目送三人相继走远,回过头来怒瞪唐允,“你怎的如此大意,今日竟与他撞个正着!”
唐允憋了一肚子的气,“下官又怎能料到来了相爷所占的地方会与他打了照面。”
“此人当真处处碍了老夫的眼!”如兖迁怒于人,“老夫早就嘱咐过你,不要让他入京,最好想法子在不毛山解决了他,免得后患无穷!你倒好,事情没办妥,自个先逃回来了。”
唐允也有一股子窝囊气,不能当着相爷的面发作,只得忍气吞声,“下官确实想了许多法子,屡次诱他上门来,那晚他来是来了,一个人来的,居然还喝得醉醺醺,疯子似的卖狂卖癫,似乎有恃无恐,下官实在摸不透这个人,担心万一把事情搞砸了连累到一家老小,就没敢轻举妄动,连夜回了京,想与相爷再商量个稳妥些的法子……”
“你长脑子没?被纸老虎一唬就没了方寸,全是吃干饭的!”如兖懊恼:这人办事不得力,性子浮躁易怒,事到临头又前怕虎后怕狼,他当初就不该提拔此人,若不是碍了此人的身份来历,他当真不想派这吃干饭的家伙去办些要紧的事!
“相爷是在埋怨下官?”唐允面有愠色,一拂袖道,“罢了,下官这就走,免得惹大人发火!”
如兖叹了口气,“老夫怎会埋怨自家人?你我相处多年,难道还看不出老夫对令主人一片赤诚之心?方才只是被那姓东方的气晕了头!说也奇怪,他今日怎会无缘无故跑到东门校场……”
大清早的,东方故意喝了酒带了个女子来此有何企图?如兖的心,咯噔一下,霍地转身疾步返回主帅营帐。
唐允满脸疑惑,跟到帐中一看,相爷已跌坐在凌乱翻动了的书案前,面色阴沉恐怖,切齿道:“他居然盗了帅印!”唐允惊震原地,说不出话来。
数百名骁勇虎将驻扎的兵营,竟让东方天宝如入无人之境!他以酒癫之态气走主帅,以区区一个女子转移所有将士的视线,轻而易举拿走了统帅三军的印信,这是何等胆色何等智谋!
唐允此时才明白相爷为何如此顾忌此人入京!帅印丢失,等于丧失了调兵遣将的权力,留着这些调不动的兵又有何用?
匆匆离开东门校场,那三个人一前一中一后地走着:念奴娇慢悠悠跟在后面,不做声地瞅着前方两个人;东方天宝走在中间,同样不做声地盯着前方人儿;披着斗篷的如意走在最前面,原本走得不快,当她察觉身后被人紧紧尾随时就逐渐加快了脚步。她走得急,他也跟得急,绕宫墙走了一段路,她始终没有回头,却似乎猜到了跟在后面的是谁,不仅乱了步态,也乱了心绪。被他跟急了,她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翻腾的怒气与愤恨,霍地转身,疾步走到他面前,高高扬起手来照着他的脸狠狠扇下去。
他闭上眼,不闪不避。
一直在后面观察这二人的念奴娇见状一惊,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关系绝不简单,一分狡黠浮于狐眸,她猛地抢身挤入那二人之间,手已斜插上去,挡了险些扇到他脸上的那只手,意图给这二人再添些乱子,眸光略转,却意外地看到斗篷下一张哭泣的脸,她猛地愣住了。
斗篷的帽子滑下,如意情绪激动,泪流满面,悲愤地冲他哭喊:“我恨你恨你恨你^你的薄情寡义,恨你的反复无常!既然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不永远消失,永远消失!”
她那撕心裂肺的喊声如刀子般剜到骨肉里,生生撕扯他的心,胸口揪痛,他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色比她还苍白些。
她流着泪,浑身都在颤抖,耳边嗡嗡直响,一种冷,冷遍了全身,哭红的眼中泛了一片殷红,迸射出赤裸裸的恨!她以挟怨带恨裹满血泪的目光深深看他最后一眼,猛然转身狂奔而去。
他往前冲出一步,想喊住她,张开嘴,喉头的腥甜再也抑制不住地喷了出去,点点猩红溅在念奴娇雪白的衣裙上,狐眸里已是一片惊愕之色。他缓缓抬起剧颤的右手,擦去唇边血渍,看着手背上一片猩红,他仍是淡淡地笑。
念奴娇怔怔地望着他,他眼中分明隐忍着痛楚,唇边却只是一点淡笑,不知为何,她的心口莫名地拧了一下,他为另一个女子伤情喷的血滴却点点烫到她的心口,此刻,她凝注着他的那种眼神,又有些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