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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髯大汉的人。途中,因有阿闪陪她说话看风景,倒也不闷,闵友意对阿闪虽有调笑,言语中却多有恭敬之意,阿闪对他,倒有些像姐姐对弟弟那般。
“奴家可是从小就跟在公子身边了,公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阿闪最清楚嘛。”自上路以来,她已改了对闵友意的称呼,众人也随她一样,唤闵友意为公子。
“对,阿闪玲珑剔透,最可人。淹儿,吃这儿。”
“哎呀,公子你嘲笑奴家……”
寂灭子和阿布低头吃饭,即使呛到也不抬起,她看得正好奇,闵友意突然站起来,盯着从侧梯走上来的一群人。
“啪!”他手中的筷子落地。
她抬头,见他脸色发白,似瞧到什么恐怖之物,此时,寂灭子和阿布终于从饭碗里抬头。
那群人共六人,四男两女,一男一女神容亲密,以夫妻相称,其余众人是丫环和护卫。上楼时,他们原本说说笑笑,闵友意跌落竹筷后,那位夫人闻声望过来,视线相撞,她竟与闵友意一般,脸色一下子苍白无血。那位公子顺着妻子的眼光看过来,脸色乍沉,冷哼一声,牵了妻子的手远远坐下。
真要追究,闵友意也未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举动,他只是盯着那位年轻夫人,只不过盯得久了点,只不过表情激动了点,只不过小声叫了一个名字……
“雪诗……”
麻烦,就是这么开始的。
那名公子暴跳而起,清俊的脸上一片寒霜,不由分说拔剑刺来,阿闪眼疾,拉她闪到一边,寂灭子与阿布挡护在她们前面……她有点明白阿闪为什么要叫阿闪了……刚才拉她这一下,用“很快”二字已不足形容,根本是“迅疾”。
一番打斗,筷碟乱飞,菜汁四溅,吓得酒楼里客人飞蹿,片刻工夫便窜得一干二净。她看得眼花缭乱,闵友意手中无剑,左臂不知何时被那公子割伤,她瞧那年轻夫人在一边跳脚大叫,见闵友意受伤,“铛”地拔了一名护卫的剑,冲……
原本……
原本她以为年轻夫人会冲入两人之间,一边一个架开缠斗得不知今昔几何的两人,如此举动才符合她心中江湖侠女的身份,但年轻夫人只是将剑架上自己的脖子,娇颜苍白,语带泣意——
“友意,相公,你们再不停手,我便……我便死在你们面前。”
这话有效,两道人影立即分开。
男人恨恨瞪了闵友意一眼,收剑归鞘,牵起妻子的手离开,全然不顾将酒楼闹得鸡飞狗跳他也有一半责任。最后,寂灭子写了张纸条,让掌柜去江西临江府的“简文山庄”取银子,掌柜不信……她其实也不怎么信,谁知寂灭子接下来的话害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寂灭子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扇形,约一寸大小,上下分别系着青绿丝绦,他对掌柜道:“那人是江西‘简文山庄’现今庄主,简文启,是年少有为江湖才俊,他既然偕妻出现,应不会这么快离开,如今天色已晚,他定会在此城留宿。要赔银子,你直接向他讨便可。如果他不肯赔,你就拿这个玉扇给他,问他:是银子重要还是妻子重要。如果他认为妻子重要,自会乖乖赔你酒楼损失,若他认为银子重要,你就顺便找间当铺,将这玉扇当了,也足够赔你今日损失。”
这……这是什么话……呀?
掌柜接过玉扇,见玉体贵重,当下也不多追究。
事后,她细问阿闪,才知简文启的夫人——也就是闵友意口中的“雪诗”——闺名谢雪诗,在与简文启成亲之前,她与玉扇公子闵友意相逢于绿柳如烟的城南小道,恰逢飞花时节,雨洗轻尘,郎情妾意,他二人湖光山色了一个月,只可惜相逢恨晚,谢雪诗一个月后将嫁给早已下聘的简文启……闵蝴蝶满腔爱恋无处诉,在谢雪诗成亲前一夜,隔窗徘徊,望月长叹,遂题诗于墙面,诗毕,拂袖转身,毅然离去。第二日,前来迎亲的简文启看见妻子闺阁外墙上的诗,因不知何人所提,他好奇念了出来——“相逢城南道,多媚娇声笑,琵琶筝筝起,都入了、相思调。”
据传,谢雪诗听了这诗,疯了般掀开红帕,死死盯着墙上的字,一字一字抚过,清泪如雨。那字,一笔笔,一划划,入砖三分,竟是生生用手指刻出来的。
从此,这一段感人肺腑的凄苦爱情,为江湖闲人又添了一笔扪腹啜茶的谈资……
“琵琶筝筝起……都入了……相思调……”她将字句咬在唇齿间,视线不觉向闵友意瞥去。
他与那位简夫人……
城南相逢犹昨日,娇媚含笑似今朝,琵琶幽怨,宫调凄婉,终究,留不住韶华,终究,只能入一曲相思……
琵琶筝筝起,都入了、相思调……默默又念了数遍,她心头泛起微微怪异,无端升起“世事无常”之感,忆起寂灭子对掌柜说的话,她又问:“阿闪,寂灭子为什么让掌柜拿玉扇去……去……”
“去威胁简文启?”阿闪体贴地将她的话补充完整。
她不好意思地点头。
“寂灭子就在你后面啊,长孙姑娘,直接问他!”阿闪冲她身后眨眨眼。
“啊?”惊慌回头,她有被人逮到背后说某人坏话的羞腆,寂灭子不动如山,微蜜的脸皮扯也不扯一下,只道——
“如果他不赔,我就让公子去勾引他夫人,让他得不偿失。”
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