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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在庆和年的时候, 舒明悦就知道己的身体对凝香丸有依赖性了，为此, 她还和虞逻去了一趟西域, 只惜这药无解。
佛子为她重开了一剂汤药，说若是无凝香丸服，暂时喝那剂药代替, 但最多撑三个月。
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舒明悦一直在喝那剂汤药, 一一地喝，一碗一碗地喝，起初还有些效果, 到了后来便是喝多吐多。
而且那药……
舒明悦眸光黯淡, 搭在玉娘肚子上的手指慢慢蜷缩, 眼眶倏然一酸，将手收了回来。
因为病重，她的五感分外迟钝, 除了刻入骨髓的辗转难受, 并不很好地体会初为人母的滋味。
三个月的胎的模样如何？
舒明悦不知道，甚至她离世之时，小腹还没有有明显的起伏, 只有偶尔传来的抽痛会提醒她，那里有了一个生命。
此时听完玉娘的话，他心头终于划过了一丝恍然大悟之感，原来要五个月大才显怀。
“玉娘！”
一道浑厚的高声突然传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舒明悦与玉娘闻言，纷纷转身看去。
……
玉娘的孩子也来得突然，一行人来长安的路上，她百般不适，原本没上心，直到见了红才请医师诊脉，得知己有了身孕。
这些时日玉娘喝药卧榻，一直小心翼翼地休养，屠必鲁听闻她来了定国寺，心中担忧又着急，立刻往这边赶，此时见她气色红润无恙，这才心头松了一气。
屠必鲁大步上前，握住了玉娘的手，本想责怪，却没忍心，放低了声音叹气道：“不是让你在官驿等我？怎还是来了。”
“都说定国寺灵验，我来祈福。”玉娘笑了笑，安抚道：“医师我说养得差不多了，不每日待在屋子里，要多来走走。快半个月不见你，我心中思念。”
其实是心神不宁，玉娘这几日右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什不好的事情发生。
屠必鲁摸着脑袋咧嘴笑，本想伸手去摸摸她肚子，忽然想起汗和嘉仪公主都在此，便动作一收，牵着玉娘的手转身对虞逻恭声道：“汗，臣先送玉娘去休息。”
虞逻神情有些压沉，一眼又一眼地瞥向舒明悦，听到屠必鲁的话也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头，算是应了。
屠必鲁与玉娘离开后，周遭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偌大青石板广场上了无人影，偶尔一两个小僧弥抱着铜钟，从不远处的廊庑走过。
大雄宝殿威严肃穆地矗立，祈福红绸挂在银杏树上随风飘扬，簌簌作响。
舒明悦低头捻脚尖，青丝拂过雪白莹润的面颊，难过难掩，一身浅灰色尼姑袍，风一吹，衣袍勾勒窈窕匀称的身段，映了几分落落尘之感。
虞逻的视线凝在她身上，迟疑了片刻，试探着握住她的手，“悦……”
然而指腹刚刚碰到她手背，就被用力甩开了。
舒明悦控制不住己的情绪，盯着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孔，眼尾慢慢红了，眼眸变得湿漉漉，簇上了一抹怨气和委屈。
是！
他什都不知道！
舒明悦更难受了，胸猛烈起伏着，呼吸愈来愈急促，忽地恼恨别开视线，快步离去。
虞逻大步追了上去，意识伸手拉住他，又颓然地垂了去。
是的。
他不敢告诉她真相，他害怕她的怨念，害怕她决然地抽身离去，再也不肯原谅他。
青石板路蜿蜒曲折，台阶上上，灿色的阳光被乌云遮住了，光影倏忽，时明时暗，他就这样跟在她身后，她快他便快，她慢他就慢，装作什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路沉默无言。
……
“欲知前世因，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生作者是。”
舒明悦脑子里忽然又浮现普真法师那句话，她抿了唇，右手搭在小腹前，手指慢慢揪着衣袍攥成了拳，忽地愈发疾走，直奔普真法师的禅院。
小僧弥见她行色匆匆，吓了一跳，“太宁……”
“法师在吗？”
舒明悦声急，打断问。
小僧弥点了点头，连忙道：“法师在院内。”
舒明悦颔首，抬腿跨过垂花门往里去，身后的虞逻也跟了进来，她脚步一停，扭头瞪了他一眼，用力地伸手将人推搡去。
若是平时，虞逻肯定不会被她推搡动，
然而此时情绪纷杂，心中愧疚，存了几分哄人讨好的心思，便被她的力道退了去。
他故作神情平静，哑声疑惑，“怎了？”
舒明悦抿唇不语，直将他推了一个踉跄。
紧接着，“哐当”一声重响，禅院门紧紧闭合，门闩也插上了。
舒明悦盯着黑漆的扇门，失神了片刻，又松了一气，扭头嘱咐小僧弥，“我未来，不许他进来。”
小僧弥挠挠脑袋，“是……”
家人不打诳语，舒明悦很是放心，转头朝禅院的深处走去。
普真似乎并不意外她来，笑将她请入了屋子。
两人面对面而坐，一壶清茶，两只青釉陶杯。
普真笑问：“施主日来，想解何惑？”
其实舒明悦已经隐约明白了，普真应当看了什，看了她身上异常，只是因果之数有定，他不说。
虽然心中一直疑惑己重生的契机是什，但眼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确有一事想问法师，”舒明悦咬了咬唇，手指落在小腹上，犹豫了片刻，抬眼轻声问：“法师，我还以和那个孩子，再续前缘吗？”
那双眼里的光色渴望、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普真叹气一笑，满目慈悲，在良久的沉寂声中，终于给了肯定的两个字。
“当然。”
那个孩子，本来就与他有一世亲子缘分，如生死逆，时光溯，一切从头再来，那个孩子是他二人的孩子，只要他还在一起，那个孩子当然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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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普真法师的禅院外面。
北狄汗狂言，说要娶已经家的嘉仪公主为妻，这个消息不止传遍了整个长安城，也传到了六根清净的僧弥耳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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