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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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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你可以花耐心、花力气去等待他回心转意,有的人,连半分期待都可以不必存在。告诉我,后来呢?”他想象看她在学校门口放声大哭的模样。

“外公等不到我回家,气急败坏到学校找我,看见他,我拚命哭,无理取闹地捶看他说:“我不要外公、我要爸爸,尹恩的爸爸每天都来,还给她买棒冰……”我不知道自己哭闹了多久,外公只是默默地抱住我,一次又一次为我抹掉泪水,等我不哭了,他才蹲下来,没有指责我任性,只是不停跟我说对不起,他抱住我、拍我背,承诺以后每天都来接我下课、给我买棒冰买糖果。

“我不过是孝子乱发脾气,外公却遵守承诺,从国小到国中到高中,他每天都等在校门口接我,给我买零食点心,听我讲学校发生的事情。

“你外公很疼你。”

“是啊,外公过世那天,外婆跟我提起这件事,她说外公始终对我感到抱歉,他说如果当时,他肯拿出更多的钱给爸爸,也许爸爸就不会和妈妈离婚,也许妈妈不会自杀,也许我会有个正常的家庭、有爸爸接我下课。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无理取闹竟在外公心头上狠狠地刺上一刀,让他心存愧疚直到闭上眼睛……我对外公很抱歉,非常非常抱歉……”

她长大了,比谁都明白,重再多的钱给父亲,也不过是饮鸿止渴,阴止不了任何悲剧发生。

“不是你的错,那时你还小。”他握住她的手,施加力气。

“我被外公、外婆宠坏了,宠得不知关心体谅别人。”拭去泪水,她继续往下说:“今天是外公的祭日,我回家,跪在外公坟前忏悔,我说很多次抱歉,可是不管说再多遍,外公都不会像以前那样,抱着我、拍着我,低哑着嗓子说:“没关系,外公知道阿蜜不是故意的,阿蜜是很乖很乖的好孝。””

说到最后,她哑了嗓音,停住脚步低下头,泪水淌下,一滴滴落在水窿里,激起小小的涟漪。

他轻声叹息,揽住她湿透了的身体,像外公做的那样,抱她、拍她。

“他知道的,他一定知道你有多抱歉,他那么疼你,一定早早就原谅你。”

“你确定吗?”她知道自己问得很瞎,他怎么会知道外公的心思。

“是。”可他回答得笃定,好像外公曾经给他托梦。“人永远希望自己在乎的人快乐,你是外公最在乎的人。”

“贺彝羲。”她偏过头,轻轻笑着,盯住他的眼睛,认真低唤。

“嗯?”

“有你真好。”她埋回他的怀抱,虽然他也是满身湿,可接近他,便像接近温暖火苗。

“阿蜜。”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闷闷的,像被一层水帘瀑布给掩住。

“嗯?”

“我不想当你的肯尼,也不想当你爹地。”

“我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最好最好最好、和温柔同等级的朋友。”

朋友?乍然听见这个答案,他描述不出自己的心情,他于她只是朋友?

朋友是怎样的关系,他心知肚明,朋友会见面但不会天天在一起,朋友会分享心情却不会分享私密,朋友也许会懂他,但不会陪着他走过一生。

但……不是朋友,他与她又是什么关系?心尖上的人吗?如果是,那么他是不是注定再一次……失心?

他找不出答案,只能静静地握住她的手,向前走。

他不说话、她不言语,两人就这样手牵手,靠着掌心那点温度维系两个人、两颗心。

眼看家门就在眼前,上了楼梯、打开门,他肯定要把她的手给松开,她却有点舍不得、有几分依恋,依恋手在他掌心里的感觉。

突然,田蜜很无厘头地抬眼问他,“贺彝羲,我们走回巷口,再重新走一遍好吗?”

他瞪她,好像在指责她的脑子被雨水浇坏似的,田蜜也知道自己的提议很脑残,但她耸耸肩,随便挤出一个白烂谎话,“我膝盖酸,不想爬楼梯嘛。”

可没想到这么白痴的理由他竟然相信,他手臂一张,竟将她打横抱起来,施展轻功,一跃二跃,奔上顶楼加盖屋。

她抱紧他的脖子,不是害怕自己摔下来,而是希望靠他更近,她从他颈后望,向巷弄,从家门到巷口这条路,她来回走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走着走着,走出幸福。

下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她一定会更加珍惜。

彝羲让田蜜先洗澡,澡洗好,一碗热呼呼的姜汤就摆到她眼前,盯着她乖乖喝下肚,他才进浴室打理自己。

夜里,她躺在床上、他躺在床下。田蜜才想起,客厅的冷气已经装好,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提起分开睡的事情。

雨停,半弯月亮露出脸,不太亮,但柔和美丽。

她说:“对不起,手机没电,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相同的事。”

“好。”彝羲随口回应。以后的确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因为不管她走到哪里,他都会跟到哪里。

“我并没有淋太多雨,我没买到高铁的车票,是搭巴士回来的。”

“嗯。”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嗯。”悄悄地,他勾出一抹笑。

他是担心,不是普通担心,而是非常非常非常担心,看见她那刻,他终于又能顺畅呼吸,很久了,他现在才重温心里担着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师父总怨他性格清冷,说他不喜不悲,好像少了些什么,直到他遇见阿蓝,师父说他终于有几分人气,可是她死去后他的心像被挖去一块,整个人再不完整。

而田蜜像块拼图,在不知不觉间,补齐了缺失的那块,他又能喜乐悲怒,又能把人担在胸口,想着烦着也甜着。

“今天祭拜过外公后,我回老家。整整四年,我没踏进那里一步,但走进家门那刻,心踏实了。阿满姨把房子整理得很好,所有的摆设和我住在那里时一模一样,连天花板的灯泡都一样,三颗亮的、一颗是坏的。”想到老家,田蜜心底有股说不出的安定。

可分明已经回到家,分明心踏实、分明对那里有很多的眷恋,可是她还是逃走了,因为害怕。

“阿满姨是谁?”

“阿满姨的丈夫是个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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