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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竟是轻轻颤动;她想拉下他的手,她想触抚他眉间,温柔地抹平那褶痕,她甚至想告诉他,她不是存心这样的……
“曼曼。”梁秀辰轻唤了声,也许因为语声藏在掌心,听来几分沉哑。
这声低唤,惊碎了她方才那瞬间的心软,指尖匆匆收了回来,她默不作声。
“这真是你的决定?”梁秀辰松手,露出俊美的面孔,他低着眼帘问,密长的眼睫敛去他心思,瞧不清他的情绪。
“真的啊,骗你做什么?我还这么年轻,再说我将来上了大学,一定会认识更多的人,我不想现在就被一段感情束缚住,那会影响我未来的交友。”她又偷瞄了眼他英俊、却也阴郁的侧颜,决绝地开口:“老师,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他不说话,只是抿着嘴。明明路上车声往来,她却清楚听见他呼吸从轻浅到紊促,然后慢慢又和缓下来,最后似有悠长的低叹。
“好。那老师就先祝你……前程似锦,鹏程……”他忽然起身,腕上的白金薄表滑过玻璃桌面,发出微微尖锐的声音,不至于刺耳,却刮疼了什么,是他的心,还是她的?
他最终,还是留不住心爱的东西。
他咽下苦涩,轻轻道:“……万里。”他随即掏出车钥匙,头也不回地驱车离开。
眼睁睁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车阵间,钟曼情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首度用老师身份待她,还祝福她,她理该欢喜能得到祝福的,却为什么觉得自己像掉到池水里,全身只有冷凉?又好像身上的某一处神经被抽走了一样?
她应该要庆幸,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他只是刚开始喜欢她而已,她这样拒绝,他不会太难受。如果最后不能在一起,那么就在这里停止。何况,他条件那样好,不怕找不到可爱又适合的女子相伴在侧,可为什么她一点快乐的感觉都没有?她最引以为傲的不就是她的快乐源源不绝吗?
“曼曼。”钟母不知为何靠了过来,手里抓着吃了一半的健达出奇蛋。
钟曼情侧过面容,转动间,惊动了那早静聚在眼眶的泪,那些泪就这样一颗颗落了下来,她讶然于自己满脸湿泪,抬手抹了去。“妈怎么了?想回家吗?”
“你是不是很想吃?不要哭啦,我的健达给你吃。”钟母把手里那捏得已有些糊软、吃了一半的健达出奇蛋递给她。
“妈妈吃就好。”她摇摇头,点点滴滴落在手背上的都是泪。怎么会这样?
“你不要吃哦?那给头发白白的那个人,他刚刚给我两个布丁了,所以我可以跟他分享我的健达蛋。”钟母指着方才他坐过的椅子。“那他去哪里?”
“他回家了。”钟曼情哽着声音,几个呼息声,情绪略缓了,才又说:“妈妈,我们也该回家了。阿公阿嬷要是看我们那么久还没到家,会担心的。”
“那个白头发回家了哦?他不喜欢健达出奇蛋哦?”钟母稚气追问。
“不是……”钟曼情摇摇着,低着眼帘寻思着要如何解释,母亲才听得懂。片刻,她流着泪说:“妈,因为他是王子,所以他必须回去他的城堡。”
钟母点点头,忽然间却睁大眼,问:“因为有坏心皇后不让他出来对不对?”
她淡淡笑开,神情伤楚。“皇后不是坏心,只是希望王子过得更好而已。
如她这刻的心情般,她也只是希望他过得更好而已,但她又矛盾地明白,那样一个站在云端的王子,他的生活难道还不够好?他欠缺的,只是快乐。
他还能再找到快乐吗?
他找不到快乐,在她离开后。当时她说得那么决绝,他也转身得那么决绝,因为恼她竟对他毫不在意,可气恼过后,他反悔了。
她那些话哪句不对了?她只是很坦白不迂回地说出事实罢了,那么他就那样轻易放弃?她怕影响学业,他就不能等待她完成?她怕他的家人反对,他就不通给她一点信心,为两人争取?
可当他试图挽回时,她却和她的阿公阿嬷搬离了那栋旧房子,连学校也办了休学。学校老师同学无人知她去了哪里,只听说她要到南部念书。
她都已高三了,南部有什么学校会让她甘愿停掉这边的学业?她甚至连学测都没去考,这不合常理。直到两星期后,他收到一封由高雄寄出的挂号邮件——里头是他的手帕,那条DAKS深蓝条纹手帕。
信封内除了手帕之外,什么也没。她走得好潇洒,连亲自送还手帕都不愿。
这几年来,他深信她人在高雄,却没想到她一直都在台中。她骗了他,骗得这么彻底。要不是庄董让廖俊林找上他,要不是他从廖俊林掉落的照片中看见她,他至今还以为她在高雄。
当时收到她寄还的手帕,他没有去找过她。她若有心离开,就算找着了她,她还是会找机会再逃;与其这样你追我跑,不如让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也许她能找到比留在他身边更好的生活模式也说不定;但如今再遇,她过得并不顺遂,甚至沦为饭局小姐,那么他又怎可能袖手旁观?
昨晚杨特助从廖俊林那里问来他想知道的事——原本她原先就读空大,以选修生身份修到了等同高中毕业学历的学分后才转为全修生,之后又修满了大一学分后,报考目前就读的学校;因空大无舞蹈科系,她勉勉强强念了生活科系,再转到现在的休闲事业经营系。
她的阿公一直都有糖尿病,前几年又因为糖尿病造成心肌梗塞,做了气球扩张术但仍反复发作,于是她向廖俊林借钱让她阿公接受心脏支架植入手术。阿公身体不好,自然无法再推车到外面卖碗稞和豆花,家里收入少了一笔。
她的父亲从牢里出来,无所事事,没钱花就找她要,家里的东西能卖的都被她父亲夺去换现金买毒品,连窗户门板都偷拆去卖;她房子是租来的,东西被拆了,她还得赔偿房东。
就是这里一笔、那里一笔的,她身上债务只有增多并无减少。想起昨晚她以饭局小姐分身坐在他身侧的模样——梁秀辰五指一收,紧紧握牢方向盘。
一直都知道她家境不好,却没想过这几年会变得这么糟。她怎么就没想过找他帮忙?连昨夜送她回来,她似也不愿让他知道她现在的住处,只肯让他送到巷口;可她恐怕没料到她的经纪人已将她的事全透露给杨特助,他还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