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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每个女人到皇帝身边,都想当皇后娘娘。」他意有所指的扫了她一眼。
她不答。
他停下脚步,手臂环过她的肩膀,指着前面染坊说:「到了。」
倍大的院子里,长竹竿上晒满各色丝线,一束束在风里飞扬。
几个女人里里外外忙着,头发包裹着蓝色帕子,几声交谈,笑声、论说声,谱出了热闹景象。
那是娘吗?
项暖儿看偏了头。从没见过这么快乐的娘,记忆中,娘总是愁眉深锁,抑郁不乐。
她穿着一身粗布衣,月要前系着一条深蓝围裙,手上的木棒看起来沉甸甸的,一面同人说话、一面搅动着桶里的染料,阳光照在脸上,看起来相当开朗。
站在门口好半晌,项暖儿却一直没勇气往前走。
「去啊,她在等你。」上宫天羽推推她。「她知道我要来?」
几分心怯,她握住他的手,紧了。
「她知道,她已经等过好几天。」他拉起她,把她带进庭中。
正在说话的程氏发觉有人走近,转头,手指立时失却力气,木棒自掌间松开,张嘴、哑口。
发觉项暖儿的手心在出汗,上官天羽拍拍她的肩膀,安抚。
「暖儿,你是我的……暖儿……」程氏踌躇走来,抱住女儿,泪水滴滴答答落个不停。「我可怜的暖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谁不苦?从抄家那日起,人人苦。
「你还好吗?有没有吃太多苦头?」程氏急问。
「我还好。」她红看眼回答。
「都长这么大了……大到我快不认得。哎呀,我件在这里做什么!进来、快进来!相爷请进,暖儿,进来认认几位长辈。」程氏快乐得语无伦次。
拉女儿进屋,她一边走、一边盼咐丫头去请几位姨娘过来,而上官天羽安步当车,缓缓跟在她们后头。
屋子不算简陋,方桌、太师椅、厨柜一应俱全,两个粗瓷上插满鲜花,墙上挂着一幅仿造的海棠春睡图。
程氏为他们倒茶,项暖见却挂在上官天羽身边,拉住他的手,片刻不放。
「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这句话憋得程氏心紧,终于让她见着女儿、出了口。
「还好,娘呢?」
「我很好,当年皇帝下诏,赦免一大群罪臣家眷,我们选择回到京城,开间小染坊,这几年生意益发好了,存些钱准备扩大店面,对,你好几个姊姊都出阁了,有空,娘领你上门去探探好不?」
「姊姊?她们都回来了?」她吃惊的看了一眼上官天羽。
「你父亲罪有应得,但家人无辜,可当年皇帝刚掌权,所有律例宗法都是上一代传下来的,他虽不满株连九族这种酩法,却也无可奈何,前年我们和一票老臣杠上,虽然人少力孤,但到了最后我们还是取得赢面,才大力修改律法。」上官天羽解释。
「新律法让我的姨娘、姊姊们通通回来?」她怔怔的问。
「没有通通回来,你八姨娘、十三姨娘和几位姨娘再嫁了,几个姊姊妹妹在关外定居,只有我和六姨娘、九姨娘领着你几位姊姊回来,多亏相爷帮忙,我们靠着自己的力量工作、养活自己,日子虽不宽裕,却过得平安顺心。」程氏接话。
「我以为,你最近才找到我娘?」项暖儿问上宫天羽。
「我是啊。」
「可娘说……」
程氏直接解释,「相爷帮助所有回京的犯妇,他张贴告示说,发配充军的人,如有意经营生意,都可以上相爷府借银子,我们的染坊就是这样开始的。」
又是一桩好人事迹,他这个人,想当菩萨不成?
「娘,我有话问您。」
「好啊,你说。」
项暖儿看了上官天羽一眼,他立即识趣地起身。「我到后面逛逛,待会儿再回来。」
待他一离开,便抓住母亲的手急问:「是真的吗?爹爹是贪官,全史刮民脂民膏,弄得天怒人怨?他强抢民女,百姓敢怒不敢言?」
「全是真的。我本来有了亲事,但被你爹看上,他丢下银子当聘礼,隔天一顶大红花轿就硬把我抬进府里,我没哭没闹,知道那是命,只愿不牵连到阿爹和亲娘。」程氏脸色黯下,点了点头。
「我不是第一个这样进府的,也不是最后一个,所以我从不理会你爹爹在外面的作为,有了你之后,我便专心养孩子,什么事儿都不看不听,但府里多少会传出些闲话,我听看听看,知道早晚要出事,只是没想到会报应得这么快。」
项暖儿像是被雷劈中,尽管已经证实爹爹的罪,但她仍怔怔试图辩白,「娘,爹爹待我们极好——」
「关起门来,他是个好丈夫、好爹爹,但他不是个好官,百姓对他深恶痛绝,恨不得剥他的皮、啃他的骨,人人都说当今皇上圣明,替百姓除害。暖儿,这话我不想说,但不能不承认,你爹爹是个大害虫。」
「可是——」
「我知道你记挂着你大娘的托付,但是暖儿,你有没有想过,大娘恨,是因为她的儿子、哥哥、丈夫都在那道圣旨中获罪,而他们……通通是罪孽深重的人啊,难不成要好人遭恶报、恶人长命吗?别恨相爷,你爹的下场是他应得的,若真要说报仇,还不知道多少人要找上咱们家报呢。」
娘说的,就像是和大伙套好招似地,如出一辙,百姓说的、香荷说的,每个人嘴里的皇帝和上官天羽都是好人,独独她的爹爹坏,坏进骨子里。
所以她是错的、报仇很蠢?
母亲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她多年来的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