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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书桌上翻开几本书,他为她收抬起来,一边向厨房大声问道:“昨晚写到很晚。”
厨房那头应了一声,说:“你等一我下,马上就好。”
他听到流水冲过的声音,转头把书一本一本地叠起来。桌上花瓶中的花掉下花瓣,落在一本硬壳书上。他拂开花瓣,看到《小三词》。正欲拿起来看个究竟,书中半空悠然飘下一张纸来。
他拾了起来,不觉触目惊心。不觉悲喜,只是心中一空。
葛薇兰从厨房里出来,她低头拿起汤匙来乘粥,一边问他:“今天不忙吗?”
他背对着她,淡淡地说:“忙。”
葛薇兰没料到他会这样说,语气僵硬,她抬头看他背影。他微低下身子,身旁一支半枯的花,她突地心一紧,那背影让人觉得一下子人老了似的。
她说:“过来吃点东西。”
他拒绝了,说:“再说吧,我先离开。”他转身走了,走得干脆利落。
她这才想起要与他说北上的事情,人追了出去。眼见上他了车,她对他招手,他却也看不到了。葛薇兰顿感失落,以往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总能找到她,今次他却看不到她了。
算了吧,当面讲也许还陡增尴尬。也许,留书信会比较妥当。只是葛薇兰回头再去找昨晚夹在书中的信时,翻遍所有的书都下落不明。她心中警惕,想到是不是他早上拿走了?转念一想不太可能,若是他拿到,以他的性格,定要与她纠缠一阵,劝她说不要离开,没有道理看到了却当毫不知情。
葛薇兰很快就把这件事情置之脑后,诸多事情忙得天昏地暗。报社让她准备北上的事宜;葛薇兰又给桑桑拍了电报;托人买好火车票。再回头来看时,又过了整整一个星期。她那日难得坐下来喝口下午茶,想到她与范丞曜已许多时间不见,而他竟也没有致电给她。
葛薇兰放下茶杯,再过两日她便要离开上海,多则半年,少则一季,她才回上海。她往青玉巷里拨了电话。电话嘟嘟响了两下,被人接了起来。那人说:“范公馆,请问找哪位?”
葛薇兰听出是阿笙的声音,便说:“阿笙,是我啊。”
“啊,葛小姐!”她听出他声音扬起八度,似遇到什么极喜之事。
“他在吗?”她问,她向来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范丞曜,叫范丞曜,不够亲切,而他亦不会同意。丞曜?葛薇兰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她听到阿笙用手捂装筒的声音。不知道是有意或是无意,她听到那边的对话,清清楚楚。
“曜哥,葛小姐的电话?”
“说我不在。”
葛薇兰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打下来,他从没有拒绝过她。
她听到阿笙说:“曜哥,有什么话你们自己说吧。”
那边没有人说话。
阿笙回头对葛薇兰说:“刚出去了,有什么要紧的事?”
葛薇兰像是心中被人挖去一角,抑制心情,缓缓地说:“没事,就是打电话问一下。”
阿笙说:“你晚上过来吧。”
她听到电话里面有人喝叱他的声音。葛薇兰说:“不了,我晚上还有事。”
“哦。”
再也无话可以接下去。
阿笙等着她挂机,葛薇兰握着话筒隔了良久才问:“沈小姐……”只说一个名字,再也接下不去,要问些什么?要以怎样的立场去问?
她瞬间挂断了电话。
那边,阿笙对着话筒说:“沈小姐怎么啦?喂,喂喂,喂——”
阿笙不解地看着挂断的电话,转头去问范丞曜:“要不要再打个过去,不知道怎么断掉了。”
范丞曜坐在雕花的黄杨木椅子上,说:“若是有事,她自然会再打过来。”
阿笙察觉到一丝不寻常。只是范丞曜不说,他也不能问。整个房里安静下来,只听到那西洋的钟兀自走得滴滴地响。
范丞曜问:“大都会的生意怎么样了?”
阿笙知道瞒不住他,一笑,“你都知道啦,本来是想今天给你说来着。前几天有几个人来闹事,正解决着呢。”
“什么人啊?”
“地痞,没事找茬的,活得不耐烦。”
范丞曜站了起来,阿笙为他披上外衣。范丞曜问他:“今天几号?”
阿笙一愣,他今日也够魂不守舍,问这日期已问了三次。他只得又答了一次:“今天十四了。”
他见范丞曜要外出,便问:“找葛小姐去?”
范丞曜说:“到大都会去走走。”
阿笙有些失望,劝他说:“那些个人,还用不着你亲自动手。”
范丞曜握了一下手,只说:“好久没运动了。”
阿笙也没有当真,因看他眼光游离,只当范丞曜开个玩笑。哪知第二天晚上果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