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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罢,他把课题组的几个同志叫来,做了一番安排,然后匆匆去银行取钱。

江长明执意不接受郑达远的课题,弄得孟小舟很焦躁,眼见着江长明离去,孟小舟的心情无端就变暗了。

晚上在师母家吃饭,江长明把去五佛的事说了出来,顺便告诉师母他已通过劳务公司请了保姆。叶子秋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目光有些呆滞。她的心情非常难过,一听江长明要去乡下,泪水禁不住就湿了眼眶。

“放心,师母,我跟静然说了,她会抽空过来陪你。”

“长明,师母连累你了。”叶子秋的声音打着战,她真是舍不得江长明走。当初江长明去美国,叶子秋比沙沙出国还难受,这么多年了,她对江长明真是有了母亲般的爱。

叶子秋叮嘱江长明:“下面风沙大,你要多带几件衣服。你胃不好,少喝酒,可不能糟践自己的身子。”江长明点头。叶子秋又问他行李准备好了没?还有啥事儿,可别撂下了。江长明忽然记起该给肖依雯打个招呼,他拿着手机,借故方便,进了洗手间。叶子秋翻箱倒柜给他找起了生活必需品。

还好,肖依雯正在上夜班,听到江长明的声音,她的呼吸紧张起来。听完江长明的话,心里无端地就涌上一层失落。

“明天就要走?”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抖。

“是的,明天。”江长明尽量装出一副轻松样,不让肖依雯感觉出声音有啥异常。

“……去多长时间?”

“暂时还说不定,也许一月,也许半年。”

“……这么长?”

“是啊,我好久没下去了,这次下去想多蹲几天。”

肖依雯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江长明静等了一会,肖依雯还是不说话,江长明有点急,他在猜想肖依雯此时的心情。肖依雯突然挂断电话,竟连一声再见也没说。

江长明有点失神,在洗手间怅然地站了一会,就听师母在外边喊:“要不要带上胃药呀?”

这一夜江长明没有睡着。脑子里翻来覆去跳着几个人影,每个都那么清晰,又那么模糊。早上他跟师母告辞时,眼圈竟是黑黑的。

由省城通往五佛县的班车很挤,江长明赶上的这趟,正好载了一车外地打工回来的民工。民工们一上车,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司机很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吵啥子吵,不想坐下去。”那人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我掏了钱的,咋了?”司机大约是让民工吵烦了,恶狠狠说:“掏钱咋的,掏了钱我一样撵你。”民工们不敢再嚷了。江长明感觉耳朵清静了些。车一开,一股浓浓的汗臭裹着脚气顺风扑过来,直扑江长明鼻子。江长明熏得不敢吸气。

车厢里实在太闷了,天气又很恶毒,才早上九点,太阳便晒得人冒汗。西北的天气这两天像是疯了,气温每天都在三十八度以上。江长明拼命抑制着自己,不让烦躁冒出来。坐这种车最怕的是烦,你越烦它越闷热,心情便一下子坏得没了边。车子驶出省城,拐上了省道。江长明身边坐着一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一边吃东西一边不让嘴闲着,不时拿话问江长明,见江长明不搭话,她拿胳膊肘捣捣江长明:“喂,跟你说话哩,听不见啊?”

江长明只好扭过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寒暄。中年妇女告诉江长明,她们是去青海拾药材。“那地方,山高哟,天那么高,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高的山,你呢,你见过吗?”江长明努力挤出一丝笑,表示自己见过。中年妇女一下兴奋了,“冬虫草你见过吗,我们拾的就是它,可值钱呢,不瞒你说,这趟出去,我们娘俩挣了这个数。”说着她叉开拇指和食指。

“八千?”江长明问。

“看你说的,哪有那么多,八百。”中年妇女很诡秘的样子,怕这个秘密让同伴听到,拿眼示意了下江长明,让他别说出来。

“你们出去多久了?”江长明忍不住问。

“才两个月,不长,要不是收庄稼,我才不回来呢。其实庄稼有啥收头,都晒光了,怕是草也收不到。”中年妇女脸上掠过一层暗,显然她觉得是庄稼害得她少挣了钱。

两个人出去两月才挣八百,竟然就能高兴成这样,江长明真心地同情起她来。在五佛待久了,他知道那儿的农民很苦,人均年收入也就在几百块钱。

“哎,喝水不?青海塔儿寺的圣水呀,说是消百病祛百灾,你也喝一口。”中年妇女很健谈,已把江长明当熟人了。

江长明拿出自带的矿泉水,想想又没打开。尴尬地笑了笑,算是对中年妇女的感谢。

“那一瓶瓶多少钱?”中年妇女饶有兴致地问。江长明说是一块多,中年妇女妈呀一声:“你的水又不是金子,骗谁呢?”她马上不高兴起来,跟江长明不说话了。正好她女儿在另一边挤着不舒服,要跟她换座位,她便果断地换了。

她女儿倒是寡语,江长明庆幸地看了这个年轻女子一眼,闭上眼睛睡起觉来。大约是昨晚没睡好,江长明这一觉睡得还真踏实。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吵闹声将江长明惊醒,睁眼一看,颠簸的车子已停了下来。路上像是堵了车,司机骂骂咧咧地跳下车,看热闹去了。车里一时大乱,民工们纷纷起身,拥挤着下车,江长明最后一个走下车子,一看已到了苍浪县跟五佛县的临界处。

路是被五佛县的群众挖断的,路上还堵了几辆三码子,一根裹了红布的长木杆子横拦在路上。江长明来到跟前,就听说五佛跟苍浪的农民起了冲突,矛盾已激化到非常严重的地步。天气大旱,五佛的小麦晒绝了,收都没法收。眼睁睁望着晚熟的包谷和洋芋被太阳烤得着火,就是盼不到水。五佛在苍浪的下游,要想浇水,就得上游的苍浪放水。苍浪也晒得着火,那点水根本就不够用,胡杨河流域的水流量下降到历史最低点,全流域都在闹水荒。五佛的农民天天跑苍浪,求情下话,希望苍浪人看在谁都是农民的份上,多少给匀一点,不要让太阳把包谷跟洋芋也晒绝了。苍浪人自己都打哩抢哩,哪还顾得上五佛。眼瞅着包谷一天天耷拉下头,洋芋晒得有气无力,手一摸,秧就刷刷往下掉,五佛人绝望了。这毒的日头,一天便晒下一个年成,何况高温持续了半个月,人都没水喝了,驴马骡子晒得嘴里冒青烟,大张着嗓子叫都叫不出。五佛人一狠心,就把公路给掐断了。你在上游,水由得你,路由不得你,你不给我放水,我就不叫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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