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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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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在海中过夜,身下所躺并非竹席木板,而是长蚌形的床;身上所披盖的,是人间织造不出的细腻蛟捎,柔软无比。

本以为自己该会一夜无眠,没想到酸硬的身子一摊平,睡意立刻袭来。

算算她已有两天一夜没合眼,倦,是理所当然。

今日的折腾,超过她的负荷,淘倦身力气,她埋入峭枕,意识渐扬。

海底很静,没有风声飒飒,没有虫鸣卿卿,她睡得很沉,无梦干扰。

也许,并非无梦,而是,她仍在梦里。

这一切,全是做梦?

醒来后,才会发现,没有河蛟、没有娶妻、没有龙骸城、没有蒲牢……

没有……

一阵巨响,青天霹雳般传来,像暗夜突雷惊醒了她。

「打、打雷了?」她惺?讼茫然,眼皮沉沉,勉强半开。

眼前是海,颤颤巍巍一片,她还陷进蚌床间,簌皇削宁在双手里。

不是做梦,是真实的。

雷声没有止歇,规律起伏,时而响,时而消,静冥海夜间,分外清晰。

想睡,也睡不着了。

她下床,循声而去,要看看这海中雷声,从哪儿来?

冰夷的住居不大,螺屋内区隔出上下空间,客居在上,主居在下,环形的石阶引领她下楼。

回荡在小小厅里,雷声更显巨大。毫不费劲,找到了源头。

没有门扉的房,几串水沫成为屏障,隔出厅与房的分野。

她探头进去,里头正轰隆隆作响,畅快淋漓。

睡在蚌床上,是蒲牢。

他浑身赤裸,丝丝蓝光透窗洒下,落在发肤间,突显结实肌理,一块一块,债张起伏,月要卷薄峭,一抹阴影,勉勉强强掩蔽住腿间雄伟。

粗壮右臂横在额上,发丝撩乱,光与暗,交错脸庞,高挺的鼻梁最是突出。

纤声雷动,来自于他。

她没听过有谁的纤声同他一样,这么的……爽刺。

好吧,她见识浅薄,只与爹和爷爷这两名男性同住过。

对爹的记忆,太浅太浅,忘了爹是否也会打纤,她爷爷则在小酌几杯之后,睡得深酣,偶尔会发出几记重纤,绝不至于如蒲牢这般惊天动地。

她走近了些。

发现他身上有红光闪烁,一点、一点,像忽明忽灭的星火,定睛细看,才知是鳞。

非常漂亮的色泽,艳红炫丽,辉映着光,在他手臂上仿似燃烧。

眼前景致虽吸睛,但一声声巨鼾足以催坏所有绮丽。

红枣双手捂耳,沉沉雷纤,仍是穿透指掌而来。

「太可怕了……这鼾声……」连她的呢喃都轻易被盖过去。

医家子孙的本能,四诊之法,望、闻、问、切,基本所学立刻用上。

是脾胃虚弱所致?

抑属肺气不足引起的打呼?

若为后者,又得细分是「外来病邪」或「内伤」——她需要替他诊脉,才能确定。

微暗的房,突地,亮起两颗火红的光。她来不及反应那是什么,喉头已遭童力捏住。

可怕的狠劲、锐利的刺痛,陷入颈肤。

她喊不出声,被拧扯、被擒捕、被反制在沉重、巨大的压迫之下。

活命气息瞬间遭人阴断,入气出气无一可获。

「是你?!」

喉上的钳制,蓦然抽开,熟悉的悴啧声,介入她逐渐朦胧的听觉内。

那两颗火红的光,原来并非光。是他的双眼,恫恫如炬,血红色的瞳。

蒲牢手一挥,室内通明,她呆呆躺在贝床上,脖间五条爪痕狰狞,泪出了鲜血,融入海水。

「你大半夜不睡,跑到我床边做什么?!」他睡熟归睡熟,兽的警戒本性,丝毫不松懈,身体比意识更敏锐。

他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捏碎她的颈子,像捏碎一块豆腐!

猛然想起,他匆忙帮她抹去脖上伤口,嘴里碎碎直念。

「我睡看时,身体的戒备会更加敏锐,也更不懂手下留情,这种时候,偷偷摸摸靠过来,小命不想要了?!」他骂看她。

「你在打呼。」

「嘎?!」

「像雷声那么大。我是被吵醒的。」她神情淡然,只有他抚过伤处时,感到疼痛,不由自主嘶息,但也仅是细微的轻颤,半颗泪水都没流。

「瞎说!我我、我才不会打呼哩!」他严厉否认,脸上不自在的神情,以及显而易闻的结巴,已彻底出卖他。

他知道!她不是唯一一个说这番话的人——他的表情,诚实坦白。

「我替你诊脉,找出原因,只要对症下药,情况可以获得改善。」

她朝他伸手,他毫不领情。

「打呼就打呼,有什么好哆唆?!」小题大作!

她认真以待,祖训有云:小症大视,方可察觉细微末节。

「打呼并非大症,但它极可能是征兆,也许,是肠胃功能虚弱;也许,是肺气耗伤、病久邪热、郁积异致;更或许,气循不畅,血循不良,鼻瘪肉增生……诸多情况,都是警讯。」

而他,打呼声惊人,症状……恐怕比别人严重。

「停!」他阻止她说下去。那些长篇大论,他没半字听得懂,也不想懂。

被吵醒很不爽快,睡眠不足,更不爽快,还要听她唠叨,他哪有耐心?!

他能按捺住「起床病」,好声好气听她多吠两句,已经很够意思了。

「我身体好得很,胃强肠壮,中气十足——」

「别像个怕看大夫的毛孩子,耍什么脾气?」她的口吻仿似他多顽劣,欠人训斤。

毛、毛孩子?

耍脾气?!

蒲牢瞪眼。这女人,是在骂他吗?!

这一回,趁他睦目结舌,她顺利1安上他的腕脉,虚心清静,全神贯注,指腹触按脉搏。

一对细细的眉,浅蹙,掀高浓睫,与他相觑,她不信自己所诊得的异况,认真闭起眼,不让外在事物干扰她。

蒲牢由无前的怒瞪,慢慢转为打量,到最后变成观察凝视。

静静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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