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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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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沫的男子,先是呵呵一笑,长长吐纳之后,口衔银亮烟管,浅浅微笑,接续九龙子的话语。

蒲牢不答腔,下颌紧绷如石,口中的两排牙齿,正使劲咬合。

「最起码,得摆半个红枣进锅才行。」九龙子努力佯装正色貌,实则内心窃笑翻腾。

四哥的反应、四哥的神情,真好玩,眸色都气红了呢。

不肯再听兄弟们更多的「指教」,恼怒的蒲牢,铁青着脸,狞然无比,拉起红枣走人。

可恶的小九,还追在后头,大声嚷嚷:「四哥,你别自己一个人独吞哪——」

蒲牢不理,疾步踩上弯由的阶,将九龙子的吐喝声,远远抛在身后。

红枣的手,覆上牵扣腕间的大掌掌背,带来安抚。

「他们闹着你玩的,别认真。」他脚步一顿,背脊僵挺,没回头觑她,她看不见他说话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万一是真的,怎么办?!」他闷狺,低郁如沉雷的嗓,显得无措。

光听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如何分食她,他的胸口,如万箭贯心,很痛。

「不会的,不要自己吓自己——」她本欲再说,同时,他转身,踩在高她两阶的梯上,居高临下,俯视她的姿态,让她噤声无言。

他……

明明站得又挺又直,高壮于她许多许多,俯瞰的气势,应该压倒性地教人感到威肃。

可是,她看到的,是个眉心蹙愁的男人,是个凛着眸光,瞳心的红艳,满满倒映着她的男人。

没有半分高傲,没有任何信心,甚至,是心慌意乱的男人。

这副模样,她怎忍心再看他被蒙于鼓里?

怎忍心,再教他烦恼、若他忧愁,全为了她?

不忍。

她浅叹,决定要开口吐实了。

「你担心之事,不可能成真的,因为,我这个红枣,并非你所以为……」

海空,闪掠一道阴影,游驰而过,淡淡的灰霆,如蔽日乌去笼罩两人。

蒲牢本能抬头,眼眸瞪大。

「二哥?!」

二龙子睚眦,返回龙雕城。

偕同最后一味药材,灵参。

「这一株,不许动,我会另外带回一株,三日之内一定回来。」

返城的二龙子,留下任性至极的一句话,连椅都没坐热,人,又走了。

吃惊归吃惊,错愕也很错愕,几只龙子对睚眦的反常,议论纷纷。

每回吃酒闲聊,难脱对睚眦行径的指指点点,谈话之中,有调侃、有数落、有不信,当然,更多的是难以理解——

唯一显而易见,是二龙子绝绝对,舍不得让龙主吃掉那株小参。

「原来,还有这一招……」

蒲牢脑筋长长一直线,没拐弯、没抹角,不擅变通,二龙子的妙招,他未能第一时间想到,而是数日后,与七只兄弟喝完小酒、挞伐完睚眦婆妈行为,他独自一人,微微醺醉,走回他的楼阁。

一步,一步,极缓,极慢。

念头,来得突然,一种……当头棒喝,敲散脑中浑沌的感觉。

他猛地击掌,豁然开朗,满脸光芒璀璨。

「我也去找另一个红枣,没那么甜、没那么软的次级品,代替她,不就得了?!

拾兄弟牙慧,会被狠狠耻笑,但,换不来用送她进汤锅,怎么想,都划算!

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有干劲,赶快跟红枣商量,问问她的意见!

步伐转向,充满雀跃,风风火火往药居奔去。

诡异的是,药居空无一人。远远看去,所有小学徒全集中到药居外的庭院,磨药、配药,就连冰夷也在。

蒲牢没空去管那些家伙,不理会他们为何全待在庭院,瞄了一眼,确定红枣不在其中,他直直闯进屋内。

一个大鼎,伫立在药居正中央,挡住去路。

薄透的圆沫裹着它,沫膜七彩生辉,染上虹的颜色。

鼎下,数十颗石火矿并列手排放。

石火矿,火红色的矿体,被蓝焰包围,蓝焰终年不灭,浸于水中亦然,散发火的热力,是龙雕城里很常见之物,城民多以它烹煮热食。

此时,石火矿也正在烹煮看。

咕噜咕噜……随沸腾声音,传出浓郁的药材香气。

大鼎太深,蒲牢必须走得更近,才能看清鼎内之物。

鼎内之物……

热腾的水烟蒸散而上,在圆沫空间中形成一片氤氲,蒲牢眯细眸,试图瞧清楚些。

隐隐约约,看见鼎内泡着什么……

或者该说,煮着什么……

热烟,时消时聚,忽浓忽淡,他凑近之际,一瞬间的烟散,教他看个仔仔细细!

大鼎里,正在煮着红枣!

她脖子以下,浸入深褐色药汁,臻首微微歪倾,长发泼墨似地披散开来,垂落冒烟的汤水间,一片潮红的脸上,双眼紧闭,额际腹。

那细微的起伏,他不确定是她吃力的吐纳,或者,是药汁煮费时,她被动地随之摇摆。

沉吼声,冲破喉头。

红鳞汹涌直竖,映出他眼眸深艳、骇人,他箭步冲入圆沫,披覆看满满鳞片的双手,伸入热药汁内,将她迅速捞起。

红枣瞬间惊醒,不知发生何事,身子被擒进宽阔胸膛里,她听见那胸腔之中,痛苦撕裂的兽狺,正沉沉回荡。

他的狺吼声,引来了待在炉房的魟医,魟医尚未瞧清来人,倒先数落起来。

「我不是盼咐过,所有人不许踏进药居、不许偷窥、妨碍她浸泡药汁……」

话,硬塞喉里,骂人的气焰,在看清来者身分时,消灭得飞快。

「四、四龙子?!」

不能怪魟医口气迷惑,而是眼前的蒲牢,浑身红狞,怒发冲冠,似烈火,他浸责中,狂焰焚身的样貌,龙眸狠厉、

「谁准你煮她?!谁准的?!」龙吼咆哮,尖牙锋锐,仿佛随时要扑来,任意撕扯、任意咬杀……恁般吓人。

震摇着药居,细长的瞳仁,明明鲜红似火,又森冷如冰。

若不是手上抱着她,无暇出击,蒲牢的双掌,绝对是紧紧勒在魟医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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