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后院中的气氛因楚惜墨方才那番精准的骨骼分析而变得微妙起来。官员们看她的眼神复杂难辨，轻视犹在，却不得不混入几分惊疑与忌惮。命令已下，无人再敢明面质疑，但那种无形的隔阂与排斥，如同初春的寒气，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她周围。

楚惜墨对此心知肚明，却无暇他顾。她的全副心神都已沉浸在这场跨越时空的现场勘查中。坑底的泥土、散落的骨脂、空气中怪异的气味…每一个细节都是死者无声的控诉，等待着她去解读。

她重新蹲下身，目光如扫描仪般细致地掠过每一寸泥土，每一块骨骼。萧景渊并未催促，只是静立坑边，玄色的身影仿佛成了这纷乱现场唯一稳定的坐标，那双深眸始终未曾离开过她。

忽然，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注意到一些骨骼的表面，尤其是那些被压在下方、与泥土接触更紧密的部位，覆盖着一层异常白腻的粉末状物质，与周围深色的土壤形成了鲜明对比。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刮取少许，指腹捻动。

质地细腻，略带颗粒感。

她又凑近些，仔细嗅闻。除了土腥和腐败固有的气味，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刺激性气味被她的专业嗅觉捕捉到。

是石灰！

而且不是偶然混入的少量石灰，从分布范围和附着程度来看，是被人为地、大量地撒在了尸体之上！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猛地一凛。一个现代法医的知识库瞬间被激活。

“大人！”她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急促，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萧景渊目光一凝：“讲。”

楚惜墨举起沾着些许白色粉末的手指：“这些白骨上，覆盖了大量的生石灰！”

王司直在一旁皱眉接口：“石灰？用以驱虫防腐、掩盖气味也是常事，有何奇怪？”他觉得这女子又开始大惊小怪。

“不，大人，并非如此简单。”楚惜墨摇头，语气斩钉截铁，“若为防腐，当用熟石灰，且需特定方法处理。凶手使用的乃是生石灰！”

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见他们依旧面露不解，只得继续解释，试图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说明：“生石灰遇水则会产生大量高热！若直接撒于新鲜尸体之上，不仅不能防腐，反而会剧烈加速尸体腐败过程！”

“加速腐败？”郭县令愕然，“这是为何？石灰不是能干燥…”

“正是因其遇水产热！”楚惜墨打断他，语速加快，“高热会迅速破坏尸体组织，促进…促进细菌大量繁殖滋生，导致尸体在极短时间内腐烂、液化，骨骼分离！这样一来，死亡时间就极难准确判断！”

她情急之下，现代术语“细菌”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现场出现了一瞬间的死寂。

“细…菌？”王司直茫然地重复着这个完全陌生的词汇，眉头拧成了疙瘩，“何…何谓细菌？”

另一位官员也满脸困惑：“菌？蘑菇之类？与尸体何干？”

“繁殖滋生？像虫子一样？”有人低声嘀咕，觉得匪夷所思。

郭县令看着楚惜墨，眼神里的那点惊疑又变成了看胡言乱语般的荒谬：“楚氏，你又在说些什么怪力乱神之语？石灰产热便产热，与那什么‘菌’有何干系？尸体腐烂乃是自然之理，怎会因热就加速？”

就连一直沉默的萧景渊，也几不可察地蹙起了那双好看的剑眉。他深邃的目光锁在楚惜墨脸上，带着明显的探究和不解：“细菌…为何物？”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这个词，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楚惜墨顿时卡壳，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她忘了这是古代，“细菌”这个概念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看着众人一片茫然甚至看疯子一样的眼神，她额角渗出冷汗，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能让他们理解的替代说法。

“呃…这个…”她讪讪地笑了笑，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就是…民女家乡的一种说法…是指一种…一种看不见的、极其微小的腐蚀小虫！”她硬着头皮编造，“对！就是这种小虫会导致东西腐烂！石灰遇水产生的热力和潮湿环境，特别适合这种‘腐蚀小虫’疯狂生长，所以尸体就烂得特别快！”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只见那些官员们从最初的茫然，渐渐变成了恍然，随即又露出了更加明显的嫌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看不见的小虫？”

“腐蚀小虫？”

“这…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闻所未闻！荒谬！”

王司直更是直接拂袖，对萧景渊道：“大人！此女越说越是离奇！什么看不见的小虫？分明是乡野愚妇的迷信之谈！岂能信之？”

郭县令也摇头：“萧大人，破案需严谨，此等虚妄之言，恐误导查案啊！”

楚惜墨心中焦急，却无法辩解。她知道自己的解释在现代看来粗糙甚至可笑，但在这古代，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接近的科学比喻了！

她只能将恳切而无奈的目光投向萧景渊。此刻，唯有他的态度能决定一切。

萧景渊薄唇紧抿，目光在楚惜墨焦急却坦荡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那些激动反对的官员，最后落回坑底那些附着着明显过量石灰的骸骨上。

他不懂什么“细菌”，也不完全理解那所谓的“腐蚀小虫”。但他敏锐的逻辑却在告诉他：楚惜墨指出石灰加速腐败、混淆死亡时间这个结论，与她之前精准推断死者年龄、性别、旧伤的行为，存在着某种内在的一致性。她并非信口开河，而是基于某种…虽然古怪却似乎自成体系的认知。

而且，凶手此举，逻辑上完全说得通——就是为了干扰查案！

相比于下属们因无知而生的排斥，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眼前这少女展现出的、超越常理的洞察力。

在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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