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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中的复杂波动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如水,却又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重负后的释然与……审视。
这份审视,不再是对政治联姻对象的衡量,而是真正意义上,将慕容雪这个人,看进了眼底。
慕容雪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清冷的目光在月光下,竟也显得柔和了几分。
“是啊,”
她轻轻应道,“我虽深居山庄,但也知世事纷繁复杂。黑白之间,尚有无数模糊地带。妄下定论,人云亦云,皆是愚人之行。
至少在我慕容雪眼中……殿下就是殿下,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她没有说破“天魔圣女之子”的禁忌,但字字句句,皆已表明心迹。
晚风拂过水榭,吹动两人的衣袂。
亭阁中弥漫的茶香氤氲,缭绕在两人之间,带着雪顶清茶的微涩与回甘。
沉默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的沉默,却不再是联姻双方公式化的尴尬与隔阂,而是一种奇妙的、在心灵深处达成某种默契的沉静。
两人都未再说话。
楚玄重新端起那杯有些微凉的清茶,慢慢啜饮着。
目光,却落向湖面。
那倒映着星月的寒池,水面清亮,映出岸边并肩而坐的两个身影。
一个清冷如月,一个孤傲如雪。
却在某种玄妙的感应中,彼此的气息似乎缠绕融合了一些,不再那般泾渭分明。
看着这平静的湖水倒影,楚玄那深不见底的眼瞳深处,冰封的湖面下,如同投入了一颗星辰。
慕容雪也同样无声地看着水中的倒影,看着那个与她并肩而坐的身影。
第一次感觉,这个曾被视为棋子和怪物的男人,并非想象中的冰冷坚硬,他亦有沉重背负的过往,只是被藏得太深。
而自己刚才那番话……
不仅是在回应他,也像是在斩断某种无形的枷锁,道出自己对这个世俗规矩的真正认知。
联姻的绳索依旧存在。
但在今晚之后,那绳索的两端,似乎不再只是家族利益捆绑下的两个“物”。
心湖中,似乎有某种坚冰在悄然融化,也有某种沉寂的角落,被投入了一缕名为理解的光。
月光无声。
风声轻吟。
楚玄放下茶杯,杯底磕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打破了这水榭长久的静默。
“走吧。”
他站起身,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女子。
“夜深寒重,回去了。”
月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轮廓,落下淡淡的银辉,这一刻,他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似乎淡化了些许。
慕容雪也依言起身,月华为她清冷的身姿披上一层朦胧银纱。
“好。”
她轻声回应。
两人没有更多言语,并肩走下台阶,离开了这座临水的亭阁。
夜色掩盖了他们的身影,却无法掩盖这场月下交心所带来的,微妙的、却又是本质的变化。
山庄后山,清冷的月色透过稀疏的枝叶,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慕容雪步履轻盈地走在前面一点的位置,楚玄稍后半步跟随。
就在两人即将回到听雪小筑主院外的岔路口时,楚玄的脚步微微一顿。
慕容雪似有所感,也停下脚步,侧身望来。
楚玄的目光落在远方起伏的山峦剪影之上,那里是庄外黑暗笼罩之地。
在慕容雪清澈的目光注视下,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慕容雪。”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称呼“慕容小姐”。
慕容雪心头微动,抬眸看向他:“嗯?”
“山庄之外……恐不太平。”
楚玄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预见的事实。
“这大婚,既是你我二人之事,有些不该来的‘宾客’,或许……要劳烦你慕容家的子弟们,一并挡上一挡了。”
他的话说得云淡风轻,但话语中蕴含的意思却再明确不过——山雨欲来,刀兵已至!
慕容雪瞬间明白了。
这些日子山庄表面的喜庆下暗流汹涌,她并非毫无察觉。赵康年一系的异动,庄外游弋的陌生面孔的增多……
她冰雪聪明,从楚玄的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平静表面下的腥风血雨即将爆发,
而且矛头恐怕直指山庄核心,甚至……牵连自己这位即将成为九皇妃的人!
她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在理解了楚玄话语中那隐含的信任与并肩之意后,眼中闪过一丝清亮决然的光。
她迎着楚玄的目光,嘴角甚至微微向上牵起一个极其清浅却无比坚定的弧度:
“殿下放心。”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玉石般的清冽与铿锵:
“天剑山庄立足江湖数百载,靠的从来不是一团和气的名声。”
“剑之所指,有死无生!”
“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
“我慕容家的剑,早已出鞘待客了!”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那双如秋水般的明眸之中,
不再是世家贵女的娴雅,而燃起了一缕凛冽如霜的战意与当家主母般的沉静刚决!
她是在告诉他:山庄,并非表面那般毫无准备!
而她慕容雪,也绝非需要被护在羽翼下的柔弱花朵!
山庄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