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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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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她吸吸鼻子,往后退,要自己冷静下来。这儿只有水和鸦片,没有其他的,连刮胡水都没有。但她认得这种味道。

她往后坐在脚跟上,双眼扫视房间。她早先曾听到撞击声,是他撞倒了床头几,因此水壶、鸦片瓶和水杯掉到地上。他跌倒了。可是他并没有发出其他的声音,既没有求救,也没有骂人,只有一个撞击声,然后就没有了。

他立刻就死了吗?

她再次弯身闻嗅,那味道只存在他的口鼻附近,非常轻微,但真的存在:苦杏仁的味道。但是,她为什么会想到墨水?

她的头脑并不愿意想,但是她硬要它想。墨水,在巴黎,许多年前,有个医生要她去推开窗户。他正要打开一瓶蓝墨水,普鲁士蓝(Prussianblue),他说即使是烟也会让人不舒服。“你们艺术家都太大意,”那位医生继续说。“你们其实一整天都活在各种毒物之中。你知道这是什么做的吗,孩子?氢氰酸(prussicacid)。”

氢氰酸,症状在几秒钟内就会出现,几分钟内就能致人于死。心脏慢下来……抽搐……窒息。平常用品的变形物,只要一茶匙,就可以致命。它是剧毒之一,因为它太快了,那位医生说。而且很难察觉,但它有一种苦杏仁的味道。

那就是她现在闻到的。

有人用氢氰酸谋杀了樊世。

她闭上眼睛。毒药、谋杀,而她才跟他大吵一架。

她杀了他…;你也听到她对他尖叫,叫他去死。叫他烂回地狱去。

英国陪审团……再美丽的女人都被吊死了。

陪审团,审判,他们会发现爸爸的事。

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的心狂跳,她毫无机会,他们会相信她有罪,认为她的血液生来就是邪恶的。不,她不要被吊死。

她站起来,四肢都在发抖。“这是意外,”她低声说。“上帝原谅我,但这一定是以外。”

赶快想,冷静的、镇定的想,氢氰酸、苦杏仁。对了,蓝墨水。

她悄悄溜出房间,看着楼梯下面。邓太太还在边哭边自言自语,但是看不见她的人,可能在前厅等她丈夫回来。邓先生和医生随时都会到。

黎柔快速走回画室,抓起一瓶蓝墨水,立刻又赶回樊世的卧房。

她的手在发抖,她扭开盖子,让它侧躺在鸦片瓶的旁边。墨水从瓶子流到地毯上,微微冒出烟来。

她不能留在室内,医生说过,烟也会让人不舒服。她起身退到门口,虽然很想跑开,但又觉得恶心或晕倒也好,这样清醒着很难受。她要自己守在那里,她不能跑走,不能抛下樊世孤单一个人,不能晕倒也不能恶心。她必须思考,准备面对这即将来临的一切。

她把所有的意志力全用于这件事。楼下出现了一些声音,但她把它们挡开。她必须非常镇定,不能哭,任何失去控制而引发的后果,都将是她负担不起的。她需要所有的意志力。

她听见脚步声上楼来,但没有转头去看。她无法转头,她仍如此慌乱,根本没办法命今肌肉做任何事。

脚步声来到身边。“夫人。”一个其轻无比的声音,轻到她认为是出自于幻觉。仿佛整座房子都在低语,发出嗡嗡声。

有其父必有其女。再美丽的女人都被吊死了。

“夫人。”

她的头慢慢转过去,望入……不似存在于人间的一对蓝眼,和一头皇冠般的金发。她无法理解他怎会在这里,他真的在这里吗?她无法思考任何事。泪水烧灼她的眼睛,但她不能哭,也不能移动,她会像水壶、瓶子、玻璃杯那样碎成片片。

“我——不能,”她喃喃地说。“我必须……”

“怎样,夫人?”

她晃了一下,而他接住她。

她在这时碎去,将脸压进他的外套里,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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