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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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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那头高耸的发髻,像个假发,有一点点的滑稽。最瞩目的当然是身上的行头首饰。

本城的富贵人家,首饰一等一的有十位八位,杜霍瑞青就是其中之一。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重复戴过一套钻宝首饰。那些宝光流转的玉石,分量又老是大得叫近视者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说句笑话,就算她戴的全是膺货,每年要支付的镶工费用,已顶得今夜主客或任何一位政府高官的全年俸禄。何况一定是货真价实的珠宝?

然,官呢,仍旧是高高在上。

无他,官商勾结,有大利可图,这是自古以来的事,恒古常新,从无例外。

是要爬上了顶级富豪的位置,才知其中的蹊跷与巧妙。

远的事也不必讲了。就最近退休的一个大银行家,回到老家去,坐拥小镇,长享富贵。

为什么?

因为他力捧的几位商贾,都争气,给他赚到盆满满,若不是其中一人过份地在商场上飞擒大咬,以致于被商业罪案调查科抓住些少把柄,银行家怕被牵连而提早引退,现今还在本城继续他叱咤风云的事业。

之所以能有这种权势,除了有大间银行在他股掌之内,有太多机会名正言顺调度存户之资金,作为他认定有利可图之生意外,最主要还是同声同气,有政府内的老同乡撑腰。

官老爷从中取多少利,是直接还是间接利益,那就非局外人所详知了。

若说没有同流合污,趁在位而尽情搜刮,未知闻也。

一旦要维持清白,来个众人皆醉我独醒,是非常困难的。

传说这位财政司就快要提早退休,就是因为他的本性颇忠厚,以致妨碍了官场与商场的“正常”发展。故而被人请他让位。

对于这种清高的坚持,我都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听到太多人在背后取笑他不识时务、难成俊杰,还是早早拱位让贤好了,别阻有雄心野心的人发达。

我曾以此事问松年的意见,他望住我良久说:“你认为呢?”

“我?”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故而一刹那间楞住。

“如果我是个出污泥而不染的君子,那么作为太座的你,是否愿意为成全鼓励我而甘作一些牺牲。”

“什么牺牲?”

“譬方说,生活上减少享受,增加压力,包括人言猖獗与物质短缺的压力。”

我想了想,煞有介事地答:“人言呢,我可不怕。人要批评我,只管随便,我也可以以牙还牙,一人一张嘴,未必是我输,至于说什么物质享受,”我转一转眼睛,摊一摊手,说:“认真是凭空想像,不知所谓。”

我看答案是令丁松年有点失望的,他耸耸肩,再没有兴致闲聊下去。

我不是个喜欢空中楼阁的人,丁家与许家加起来的势力与资产,有非常足够的资格去做个高尚人,没有必要铤而走险。

不能以我们的情况来衡量,等于不能问天天以鲍参翅肚裹腹的人,他们会不会宁可捱饿,也不偷吃一样。

叫人家怎么想像,怎么答?真是。

但,那些大官员呢,情况可不同了。

我也是念过书的人,在大学里头还副修历史呢。中国多朝以来,读书求功名,最向往的还是做京官。无他,天子脚下的消息灵通,京城内忙于钻营的商贾极多,很能近厨得食,近水楼台,以致于浑水摸鱼,图得厚利。

发放到小城小镇、穷乡僻壤去做地方官,发达的机会相对地减少。

贵为天子,尚且要看国库盛衰而定自己的开支尺度,何况其他常人!

故而,我想,我还是稍稍偏向于那些看风驶,晓得把握良机的人,认为是时代的真俊杰。

若是守着财神的位置,仍不作合适的转寰与调度,实在太糟蹋机缘了。

看,如今满座的太太,除了杜霍瑞青最架势之外,其余各位都在衣饰上代夫家显了颜色与气派。

我完全不相信女人对于珠宝会无动于衷,当然,身为公务员的太太,就得作双重的克制。

一重是为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把艳羡的情绪硬压下去,当个没事人,强自己看得开。

另一重更无奈,就算有资格穿戴一流都不敢,社会上人人知道公务员的薪金若干,万一行头跟收入不符,除惹人言之外,还要惹麻烦上身,谁会巴巴的去淌这种浑水。

本城里在商界任职的较高级打工仔,人们还不敢看轻他们,因为周围都是揾外快的机会,谁敢赌他们的银行户口有多少钱?

只有公务员,除非爬上顶级位置,有操本城经济与政治上生杀大权者,不敢看轻他们可能富贵双全的可能之外,其余一律像广东俗语所谓“在床下底踢毽”,彼此彼此,挣扎也还都是那个高低,超越不出一定范围。

要在富与贵之中,任择其一呢,我宁可保持现状。

第4节

现今的富商,忽又因时代即将转移顿起梦想,希望在官场中也露一手,在不久将来的政坛上别树一帜,实行有财有势。

老实说,我知道丁松年就有这个心。

他对政治兴趣之浓,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一直以来,那些什么基本法之流的有关问题,松年都透过他在商界的各种关系参与研讨,我还以为他只不过是逢场作兴,恋慕时兴而已。

没想到,这最近发觉他可是非常认真的。屡屡在临睡前问我:“曼,你爱国家吗?”

真是,怎么答了?难道说不爱了。

我一边搽蔻丹,一边很顺理成章的答:“爱。为什么不爱?”

“你是认真的?”

我回头向丈夫笑笑:“当然认真,跟爱你一般认真,好了没有?”

“在我们这个时代,人人都应该提高对民族与国家的认识与爱护。最好还能有机会参与政治活动。”

我说呢,爱国不爱国容后再议,最先照顾了自己,才会有余情剩力去关照国族问题。

我把意见理由提出来,并煞有介事地对松年说:“你别饱暖思淫欲才好!”

丁松年微微一愕,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贪得无厌,已经富甲一方,还要一统天下,搞什么政治?别真是弄出乱子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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