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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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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竟把思路转到这个悲凉而无奈的层面去,是太危险了。

她赶快回过神来,再跟秘书说:“小图,明天再见,今天下午若有什么会议,都设法推掉吧!”

小图会意,点点头。

小图想,她的这个女波士就算要为私事要躲懒一天两天,也是天公地道。赛明军月中年中的超时工作,真是不可胜数。

小图曾取笑赛明军:“赛小姐,如果建煌能向你提供保姆服务,其实更着数。因为小晖晖若有人照料,你更义无返顾地卖身给这机构了。”

这些年来赛明军之所以如此卖力,原因其实悲凉至极。无非是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口粮,需要争取,以生活下去。必须完成一份未完成的责任,只为自己一时妄撞,把无辜的生命带进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来。

当赛明军离开建煌集团写字楼后,她在中区最繁盛的地王区内,漫无目的地踱步。

越想,嘴角越自然而然地翘起来,苦笑。

心头一个大问题萦绕不去。

从今之后,怕是连这份经年辛苦经营的精神与肉体口粮,都要牺牲掉了。

怎么可能跟左思程共处一间机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连往这个方向往下想,腿都要发软,像在下一分钟就要崩溃,整个人瘫痪在地上似。

中环,是永恒的热闹。

在置地与环球大厦的那一带地段,熙来攘往,人们不至擦身而过,可是谁也没看清楚谁的面目。这象征着没有人认真关心旁的人与旁的事,只一股脑儿向着自己的目标进发。如果眼前有什么障碍,就闪避,或推倒对方,务求通行无阻。

赛明军想,自己是没有能力、没有地位、没有把握将对方推倒的了。

现今的问题是,如果左思程是自己心目中的生活故障,对方会不会倒转头来,认为她才是非拔除不可的眼中之钉。

如是,谁更有资格从心所欲,是太不言而喻了。

赛明军禁不桩颤。

不期然地,在通衢大道上,以双手环抱自己。

是敬酒不饮,饮罚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还是自己过分杯弓蛇影,对方根本已把过去的一切不看成一件事,故然,不会予以处理。只要自己克服那颗不安的私心,肯把过去的一笔忘掉,就依然可以保有现今手上的安稳生活了?

赛明军无聊地徘徊在中区,几度经过建煌集团辖下的百货商场,她都没有走进去。根本上是心不在焉。

在街口的报摊处,赛明军不期然地买了一份西报,紧紧地握在手上。

又唤起了一段应属不堪回首的回忆。

左思程离弃她之后,赛明军迹近于无家可归。那种彷徨比如今更甚百倍。

赛明军的父母数年前移民到加拿大去,在酒楼当洗盘碗的工作,把明军供书教学。她在哥伦比亚大学商科毕业之后,才回香港找事做,谋发展。

当时寄居在姨母家,随随便便一份行政练习生的工作是不难找得到的,才上工不到半年,就在一个业务诚内,认识了左思程。

良宵花弄月的情与景,吸引力之大,莫可明言。

家里头的抗议之声,比起枕畔那喁喁细语,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赛明军决定搬家,租住一位中小学同学徐玉圆家居旧唐楼的一间尾房,名不正言不顺地跟左思程过了一段她自以为是浪漫得无以复加的双宿双栖日子。

好景是永远不常的。

当左思程向哭得死去活来的赛明军说:“我从此以后,再不来了。”

赛明军拼命摇着头,她以为对方只是一时之气。

不会的,左思程在冷静一个时期之后,他会回来。

最低限度,为她肚里的孩子。

当然是赛明军估计错误,就是因为她肚里有了孩子之故,左思程更义无返顾地离弃她了。

这个男人言出必行,再没有摸上明军住处。

明军的电话接到左思程的写字楼与家里去,都不得要领。

那一夜,她曾不畏羞惭的直叩了左思程的家门,那让她进屋子里去坐的女人,自称是左思程之母。

赛明军怯怯地,只敢坐一半椅子,说:“左伯母,对不起,骚扰了你。”

“要是只此一次的话,不要紧,赛小姐,你有话尽量说。”

一接触,就词锋凌厉,完全不是善类。

赛明军愣在那里,却不知如何继续接腔。良久才晓得讷讷地说:“我希望跟思程见一面。”

左伯母清一清喉咙,说:“思程并不在此。”

然后她再解释:“我的意思是他不在本城。”

“嗯。”赛明军轻喊,稍稍移动身子,以掩饰着她的不安。

一时间,她不知是否应该相信对方的这个报导,只好再问:“思程他到哪儿去了?”

“因公到日本去了一趟,他早已离开旧公司,到新公司上任,这是你知道的吧?”左母说。

“他没有向我提。”

“新的差事相当有前途,是一家财雄势大的跨国地产公司,要栽培他,让他接管整个东南亚的各个发展及合作计划。听他说,一年之后,有机会进驻董事局。”

赛明军微垂着头,对左思程能有光明前途,她仍付予极度的关注。心里竟还掠过一阵子的安慰。

“所以,赛小姐,”左母说:“希望你千万要成全思程才好。”

“我?”明军吓一惊:“怎么会是我?”

“你若真的为他好,请远离他。试想想如果有个女人,终日哭哭啼啼,阴魂不息地在他的办事处附近出现,人家会怎样想?对他的名誉又有什么影响?”

左母看着赛明军稍稍动了容,乘机再进迫一步:“你们后生一代,口口声声的山盟海誓,可是,一到有切身利害关系,就露出本来面目。怎么可以宁可死缠烂打的来个一拍两散,也不肯放对方一马呢?这叫做爱情吗?真令人大惑不解!”

“伯母,我是爱思程的。”赛明军急着分辩,当下眼眶赤红。

她觉得天下间最委屈的事莫如是有人以为她不爱思程,爱他不够,甚至是虚情假义,企图陷害左思程。

怎么会有人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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