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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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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跟她谈个交易。

什么样的交易?她很好奇,好奇催动她心韵怦怦地跳。

是好奇吧?殷海蔷扪心自问,如此强烈的撞击,如此窒闷的痛感,当然是因为好奇,不是因为对过去还有一些些眷恋吧?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对自己发过誓,不去想,也不后悔,就让回忆风干成灰。

但今夜,她就要见到他了,一个来自过去的男人。

晚风有些凉,殷海蔷披上羊毛披肩,走在山间道路,转过一个弯,一幢奇形怪状的屋宇赫然出现眼前。

她停下来打量这房屋。

原木跟玻璃,都是她喜爱的建筑材料,但那位鬼才建筑师就有办法将之组合成一种她捉摸不透的风格,就像她曾深深爱过的那个男人,她喜欢他身上的许多特质,但最后,却发现自己永远无法懂得他。

他是个谜。

殴海蔷吁然长叹,伸手轻轻推开屋外的木篱笆,院落里,傲然长着一棵老榕树,粗大的枝干间,系着一张帆布吊床。

庭院面积不小,但显然疏于照料,杂草横生,枝蔓凌乱,角落几株玫瑰花容失色。

一座毫无生气的院子。

设海蔷怔然凝望眼前景致,心口一阵揪拧。

说到底,他从没真正把这间房子当成家吧?

她别过眸,不忍再看,盈盈来到门前。

大门半开,刚巧让出容纳一个人走进的窄道——唉,他这意思是要她自己走进他的王国吧?他不会迎接她,她必须自行找到他。

她穿过玄关,大厅的奇景令她目瞪口呆,建筑师竟然挖了一条长长的水道,看起来像游泳池,池畔是一张原木咖啡桌、一张舒服的躺椅。

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只有一套,一张沙发、一张餐椅,餐桌上一套餐具……到底是建筑师诡异,还是他诡异?这里摆明了不欢迎任何客人。

殷海蔷站在大厅中央,一时有些眩惑,仿佛来到了某种异次元空间,她环顾周遭,找不到男主人。

看来她的难题未解。

她苦笑,走上斜斜的楼梯,二楼是毫无隔间的开阔格局,有家庭剧院音响、书柜、沙发、吧台、撞球桌——撞球算是一个人玩的游戏吗?她戏谑地想,眸光流转,凝定墙上一幅普普艺术大师安迪沃荷的作品。

这画,当然是真品吧?以他现今拥有的财富,大概不屑买赝品。

话说回来,他人到底在哪里?

殷海蔷微微颦眉,不一会儿,找到一架木梯,上方天花板开了个窄口,很像是通往某间阁楼或储藏室。

难道他在里头?

殷海蔷扶着木梯,慢慢地爬上去,俏脸刚探出窄口,一见室内装潢,她倒抽口气。

这里完全不是她想像的那种阴暗狭窄的阁楼,而是一个宽敞阔朗的空间,四面墙全是大片大片的落地窗,屋顶更完全由玻璃打造,仰头望,一弯弦月勾在天际。

原木窗台边,栖息着一盏盏造型各异的小灯,点亮了,宛如一带银河与星空争辉。

而他,就坐在银河畔,双腿伸长,跨在窗台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烟。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戒掉抽烟的习惯——殷海蔷恍惚地看着那一点在烟头跳跃的红火。

趁他专心吸烟的时候,她悄悄观察他,他肤色比以前白了点,或许是长期待在办公室内吧,脸部的线条成熟了许多,下巴的弧线隐隐带点岁月的苍凉感。

他的鼻梁,好像有些许歪,是因为受伤断过吗?她心弦一扯,胸口微闷,目光再住下,看他比以前更宽厚结实的肩膀,更有男人味的身材。

他长大了。她微微一笑,年轻时那残余的青涩已完全褪去,十足是个大男人了。

她握着木梯把手,下颔歪在微凉的木地板上,静静地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脸。

眸光在空中交会,思绪迸出火花,回忆在花火里闪耀、升华,然后,慢慢黯淡……

“好久不见。”她说了他在电话里曾说过的开场白。

他没有回答,烟衔进嘴里,深吸一口,然后吐出。

“你还是没戒烟。”她幽然低语。“你答应过我要戒的。”

他冷冷勾唇。

她痴望他两秒,小心地离开木梯,爬上阁楼。

往外看,悬在山崖边的高度令她有些晕眩,她收回目光,压抑恐惧感,直视许久不见的男人。

卫襄好整以暇地吸烟。

他知道她怕高,也猜到她站在这样的玻璃阁楼肯定很不自在,他是故意让她走上来的,故意要她面对自己的惧高症。

“这房子……很有意思。”她找话题打破僵凝。“楼下的水道是游泳池吗?”

“嗯。”他漫应。

“好特别。”她微笑。“我喜欢院子里的老榕树还有吊床,你会躺在上面睡觉吗?”

“我没那种闲情逸致。”

“说的也是,你现在工作一定很忙,做你们这一行,大概经常要加班到三更半夜吧?”

“还好。”

“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谈不上喜不喜欢。”

“那生活呢?”

“还好。”

“你平常除了工作还做些什么?”

“哼。”他以冷哼代替回答。

好难进行的对话,这样交谈下去,永远也无法了解彼此,她害怕这样的沟通方式。

设海蔷闭了闭眸,深呼吸。

还是开门见山吧!

下定决心后,她睁开明亮的眼。“卫襄,你是不是恨我?”

卫襄震动一下,没料到她问得如此直率。

“为什么恨我?”她轻轻地问。

他不可思议地眯起眼,香烟在指间灼烫。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

她却仿佛真的不能理解,盈盈走向他,在他面前落定,眼眸是两潭漫着哀伤的秋水。

“樊亚说你为了报复殷家,把相思派到他身边当商业间谍,为什么你要那么做?我们当年是平和分手,不是吗?”

平和分手?!她把那样惊天动地的争吵视为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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