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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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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纽约

蓝光在黑暗的房间内缓缓流动,沿着墙面飘动,光影在空间中互相交错,偶尔天花板上缓缓划过一道蓝绿光影,如彩虹般,横跨两端。光影行进的速度不快,却是静中含动。

王蔷站在屋子中央,注视眼前流动的浮光掠影,蓝与黑、光与影在她脸上交错,角落放着三口老旧的留声机,唱片一圈圈转着,却没有声音。

她站在屋子中央,一动也不动,陌生人在她身边走动,她丝毫未觉,时间静止了,回忆却缓缓朝她而来。

四岁生日的时候,阿公阿嬷送她一个海洋投射夜灯,晚上睡觉时,房间里黑漆一片,只要打开夜灯,天花板与墙壁上就会出现两只海豚跟蓝色的淡光,她爱不释手,睡前总是盯着那一片蓝。

后来夜灯坏了,阿公笑着修好给她,修修弄弄好几次,阿嬷叨念着再买个新的给她,她不要,只要阿公修的,阿公笑着摸摸她的头。

“好,阿公给囡囡修一辈子的灯。”最终阿公走了,没人再给她修灯,夜灯终究寿终正寝。阿嬷还要再买一个给她,她说自己长大了,再不需要了,夜灯被收进纸箱,最后进了垃圾场。

阿公过世的时候,她担心阿嬷也会离开自己,好长一段时间,祖孙两个人都睡在一块儿,她还记得阿嬷身上香皂痱子粉混合的味道。

阿嬷身材圆滚,阿公的离世让她瘦了一圈,那段时间特别难熬,为了让阿嬷有事做,她央求阿嬷教她怎么做蛋糕,没事时祖孙两人就在厨房忙和,直到阿嬷重新展开笑餍。

当她回过神时,才惊觉脸上一片湿濡,幸好房间内灯光昏暗,否则就尴尬了。

她悄悄退至角落,整理心情。

“你看起来有点眼熟……”戚慕生皱着眉头。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王蔷不悦,讨厌莫名被打扰,顿了一秒后才发现对方用的不是英文,而是她熟悉的语言。

以她一贯的性格,她通常不会回应,即使认识对方。但才到美国一个月,她非常寂寞,或许太久没与人说话,当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时,她急切地伸出双手,抓住唯一能攀住的事物。

“我是秋月的朋友。”他是同校学长,与自己的好友秋月交情不错,他们在校园里见过几次面。

他恍然大悟。“秋月?对,难怪眼熟。我记得你叫阿蔷,听起来很男生的名字。”她点点头。

“秋月还好吗?”

“很好。”她简短地回答。

“你怎么会在纽约?”他问。

“来玩。”

“打算待多久?”

“三个月。”接着她打算去日本,或许待个半年,再回台湾。阿嬷的过世对她打击太大,她几乎无力承受,只想自我放逐。

“你还要看展吗?还是去吃点东西,我肚子饿了。”他又说。“我认识这馆的人,吃完东西你如果还想进来,我能再带你进来。”

想到温暖的食物,让她一时松下心防点了点头。或许是穿得不够暖,她觉得很冷,身体渴求温热的东西,展览区她已参观一半,剩下的现在没兴致再逛,遂道:

“去吃点东西吧。”

他领着她往外走。“你姓什么,我忘了。”

“王。”

记忆再次被唤起。“对,王蔷,我怎么忘了,很好记的名字。”戚慕生瞄她一眼。“我记得你不爱讲话,有点高傲。”

她瞥他一眼。“我看我还是走了。”

他露出笑,阻止要离开的她。“脾气还挺大的,跟秋月很不一样。”想起有趣的小学妹,他再次对她感到亲切。

“我说话就是这样,不用在意。”他想了下。“我记得还有个运动很厉害的学妹。”

“阿葳。”她与秋月、罗品威是同个小镇长大的,友谊至今未变。

“你们两个的名字刚强威武,像两尊门神。”

王蔷虽没感觉被冒犯,但细想自刚刚到现在他说话的态度跟语气,还有散发的气质还真有点白目,高级一点的说法是妄自尊大、目中无人。

走出昏暗的房间,她正想着是不是找个借口闪人时,他又说道:“门神……嗯,倒是给了我灵感……有没有纸跟笔?”他的手在西装上摸了几下,眼神盯着她侧背的大包包。

王蔷瞄他一眼,有点不想理他,最后秉持着同是台湾来的,又是学长,不好给他太难堪,才伸手进包包内拿出记事本,打开记事本撕下一张纸给他,顺手把笔也递过去。

他也没客气,写了几行字后才把笔还她,纸张收进西装口袋内。

“我再送你一本新的笔记本。”

“不用了。”

“不用客气,是我设计的,厂商送了一叠,用都用不完。”他按下电梯键。

“不用了。”她又不是回收中心——这话说出来太恶毒,她闭紧嘴巴,免得从嘴里跳出来。

“我坚持。”他拉起嘴角。“我不喜欢人家欠我,也不喜欢欠人。”

***

他们的感情结束在她离开纽约的那一天。

这话听起来似是没问题,在戚慕生耳中却异常刺耳。“我不过转身上飞机,你就决定结束感情,还告诉我我们之间结束在你离开的那一天?”他的表情可以说是暴怒了。“我做了什么让你作出这种决定?”他疾言厉色。“在壁橱里发现被肢解的女人吗?还是打开冷冻库发现有颗大脑塞在里面?”

他的怒吼声让她心脏猛地一震,他的话却让她忍俊不禁,她好笑道:“都不是——”

“你还敢笑!”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觉得好笑吗?”

“不是。”她叹气,想着该怎么说才不会太过,她不想对他撒谎,虽然他有时真的很让人受不了,但某方面来说,若非他,她不会那么快找回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面对人生。

她不想与他硬碰硬,就得说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情”又不能太过,免得他升起怜悯或是自作多情,反而囡此弄巧成拙。

“或许这样说很伤人,但那时的我不是我原本的样子。”

他眯起眼。“我听不懂。”

她推开他的手,踱了几步,稍稍整理思绪后才道:“我跟你说过,我到纽约是因为阿嬷过世,我觉得喘不过气来,整个人病恹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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