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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默在他突然牵住她的手时,略略停下了脚步问。
「长工?」四下的光线愈来愈暗,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天色暗了,牵着妥当些。」他淡声说着,牵着她走在山径上比较平坦的地方。
「下午你又去果园了?」握着他带茧的大掌,她觉得这掌心好像比上回摸时更加厚实了些。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着,忽尔将话题一转,「在这山上住久了,你会不会想离开这地方?」
苏默说得极快,「不会。」
「你不想嫁人生子吗?」鬼使神差的,他也不知他怎会把这句关在他心头的话,就这么给问出口了。
沉默来得很突然,半晌,等不到她回答的沐策紧了紧她的手。
「小时候曾有过这念头,但后来……」她别过脸,「我放弃了。」
他敏感地捕捉到她语气中的异常处,「放弃了?」
「嗯。」她很快地掩去眼中难以察冕的落寞,状似轻松地说着,「就这么过日子,不也挺好的?」
怎么会好?
虽说现下的日子,他们过来还算是快乐,但他也知道,这只是种短暂的安慰,它并不能恒久地持续,也不会到永远。
鲜妍的花朵离不开凋谢的轨迹,记忆则会在岁月中褪了颜色,总有天,花叔花婶也会老去,到时,她要一人孤零零地独自留在这山头上吗?他并不想去想像,她将会有孤独无依的那一日到来,他也不愿见到,她将会有失去笑容的那一天。
那么,她在将来,该过什么样的日子才好呢?
思及这一点,沐策也愣住了。
他不懂,就连自个儿的未来他也都还未曾打算过,怎么他却急于替她盘算起来?
就表面上来看,他是她的长工,她是东家,他们两人皆很满足于眼下的状况,短期内,他并不想要有任何的改变。
因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拥有过如此闲静恬淡的生活了,不知不觉中,这桃花山山上的日子,竟让他有种回家的感觉。在苏默所住的这座大宅里,不但有着家人似的关怀,淡淡的安心感,也有着他辛勤的汗水,和某种近似眷恋的心情,这让他,一点也不想要离开。
在天顶上的云霞最是美丽炫人的那一刻,沐策牢牢地牵着苏默的手,开始在想,他这名打从上任以来,就一直十分敬业爱家的长工,会不会……
称职得太过头了些?
苏府留在沛城城中的药铺,在夏至来临的那日,已结算出这半年来的营利,按规矩,药锈管事得将铺子帐册上呈给苏三姑娘过目核对,因此打算去取帐册的花氏夫妻,一早就做好了下山的准备。
只是他们没想到,已在山上蜗居近四年的苏默,不但难得地主动提出要下山,就连那个身为流犯的沐策,竟也没半点流犯自觉地想跟下山去抛头露面,一点也不怕会被人给认出来。
「小姐,你……真的行吗?」将马车停在城门处的花叔,还是不放心地再问过一回。
「都三年多了,他们应当都已不记得我的旧事了。」苏默眺望了远处的汹涌人潮一会儿后,打气似的对他笑笑。
花婶依旧觉得此事不妥,「我看,三姑娘还是待在马车上等着吧。」如果又出了岔子怎么办?
「我没事的。」她干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待会去了药铺后,你们是打算一块去逛街吧?都想好要买些什么了吗?」她知道以往他们下山来,都是匆匆买了该买的东西就走,甚少有机会能在城里逛逛或是去一访旧友。
「想是想好了,只是这钱……」从不曾出门带这么少银两的花家夫妇,有些为难地掂着手中比往常轻盈的银袋。
「呃……」苏默爱莫能助地拾手指向如今家中的财政掌权人。
「甭看她,钱都在我身上。」沐策将心一横,决定非纠正这三人败家的坏习性不可,「今儿个你们一毛钱也别想多花。」
果真是由奢入俭难啊,在山顶上大宅里过惯了好日子的这三人,他们根本就是标准的不知民间疾苦,前几日农暇时,他拿起家中的帐册拨拨算盘一算,庞大的家用支出,和过多不必要且浪费的花销,当场差点令他呕出一口血来,他们几个……
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花钱如流水哪,也亏得那位苏府的大小姐,这些年能有这么巨大财力能养着矜贵无比的他们。
他仔细叮嘱两个老孝,「我再说一回,不许买不管用、不切实际或是纯粹浪费银钱的东西,都记住了?」
「记住了……」他俩意兴阑珊地应着。
在他俩手牵着手进城后,沐策也陪着苏默一块踏进这座他从没来过的沛城,不过多久,他敏锐地察觉,苏默自进城以来,就一反常态走得很快,刻意费力的稳住右脚不让它跛得明显,她还一路都低着头,像是不想让人瞧见她的面容一样。
城中人潮如水,他俩才并肩走过两条大街,就被混乱无序的人群冲散了两回,为免走散,沐策在拥挤不堪的街上牵起她的手,后来当前方因为出了马车事故,整条街都被塞住时,顾不上他人看了会怎么想,他将她圈在怀中护着,免去了她与他人间的肢体碰撞。
好不容易走过热闹的大街后,苏默熟稔地带他走进一条旧巷道。今早在出门前她说了,她打算带他去扯几块布,好替忙于农事的他再多做几件方便下田的凉快布衫。
「是这?」在她走至布庄门口,却迟迟不踏步进去时,沭策不解地问。
「嗯。」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深吸了口气才缓缓走进里头。
各色令人眼花撩乱的布疋就放在店内的架台上,趁着苏默去挑布料,沐策避开了布庄里一室的女人,站到柜台的边上等她。没多久,原本吵杂不堪的店面,在有人认出苏默那张与众不同的脸庞后,蓦地安静了许多。
「咦?她不是那跛子……」
「苏府不要的苏三?她不是早就离开沛城了吗?」
「她竟还有脸来城里?」
众女之间的窃窃私语,在无人阻拦下逐渐愈演愈烈,甚至进一步演变成堂而皇之的讨论,全然不顾苏默她也在场。
那些女人中嗓门最大的大婶,高声阔论地提起往日旧事,说某位就住在她家隔邻的媒婆,在几年前曾经前前后后替苏默说过不下十次的媒,却次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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