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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房的工作坊内,陆秀廷正坐在桌前凑着灯火忙碌着,在他面前散放着大小不一、粗细各异的塑瓷小刮刀和一块块洁白的瓷土。
门上传来细微的敲门声,他头都不抬地说:「进来!」
门开了,一阵风吹来,烛火摇动。
「关上门!」他简单地说,仍然没有抬头。
他将一把小巧的刮刀放在火焰上烧热后,迅速切压着他手中的坯子。
关上门后站立在门边的梅蕊看着他,被他专注的神态吸引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工作时的神情,此刻他身穿一件瓷工常穿的大围裙,双手各持刮刀和瓷坯,正专心地在坯子表面压印着花纹图案。
柔黄的灯光与明明暗暗的阴影在他俊秀的脸上镀了一层蒙胧的色彩,使得他看起来更加温柔俊美,此时他那股冷漠之气消失了,也不再疏远和陌生,只有一种令人心跳的孤傲。
爹爹说的没错,他果真是少年英俊!她心里暗赞。
直到刀面冷却,花纹成形后,陆秀廷才拿开刮刀抬起头来。而当他看清来人是梅蕊时,顿时大吃一惊。
灯光下,她美丽得如同由天而降的仙女,秀气的柳眉下那对闪亮的眼眸仿佛两汪神秘的湖水,披散的长发被灯光镀上了一层玄黄。
「蕊儿?」他惊讶地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看着她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找我有事吗?」
他的神态相语气充满了关心,他的目光如同夏日当空的烈日,丝毫没有了白天那种冷冰冰的疏离。梅蕊的心因此而颤抖,并想起自己来得匆忙,此刻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裙,深夜单独与他相会很不合适。可是她不想转身离去,只是站在那里任凭他的目光笼罩着她裸露的胳膊和颈子。
见她不回答,陆秀廷再次担心的问:「你不舒服吗?」
他的焦虑和担心溢于言表,让梅蕊很感动,这才是那个她所认识的温柔和蔼、从不会发脾气的陆秀廷!而他关切的眼神也让她觉得很委屈。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陆秀廷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梅蕊才哀哀戚戚地说:「你好几天不理我!」
梅蕊委屈的声音让陆秀廷心头一紧,从认识她以来,他听过她凶狠的训斥、冷漠的嘲讽相娇憨的命令,唯独没有听过她带哭腔的声音。
「你在哭吗?」再也无法漠视自己的心,他匆匆扯下身上的围裙扔在桌子上,大步走到她面前,俯身想仔细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不料还没凑近她的脸,她已经一头扑进他怀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这下陆秀廷慌了,十八年来,他还从未安慰过哭泣的女人,何况这个还是他最不知该如何对待的女孩。
因此当她哭着扑进他怀里时,他除了抱着她,将自己的胸膛借给她靠,将自己的衣服献给她擦泪外,只能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哭泣的小侄子般哄着她。
梅蕊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这么伤心地哭起来,她可是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流过眼泪的!然而,当看到他用心工作时,这几天一直困扰着她的那种被冷落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觉得自己在他眼中,甚至还不如一件瓷坯!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她是如此地渴望他用此刻看着手中瓷坯的专注眼神看她,渴望他像对待那件瓷坯般地珍爱她!
而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这些骇然想法和渴望时,她惶惑了、害怕了,于是当陆秀廷走来时,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他哭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不……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她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地说。
陆秀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她,她浓黑的秀发瀑布似的披泻在她背上,光泽的发梢轻轻摩擦着他的手背和手腕,他抚摸着她的发,等待她激动的情绪过去。
此时在某种程度上,他是快乐的,因为他已经知道她如此强烈的情绪是因为自己「好几天都不理」她,这么说,自己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可偏偏此刻,范朝阳的影子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淡淡地说:「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太阳出来后坏情绪就会消散的。」
他的话让梅蕊的啜泣变成了几声强抑的抽噎,他忽然放开的双臂也让她觉得很尴尬。一抹红晕布满她的脸庞,她直起身。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她抹着面颊上的泪痕,羞愧地说:「我、我一定很丑。」
「是,是很丑。」陆秀廷小声地附和着她,而他心里真实的感觉则恰恰相反。
此刻的她在蒙胧柔和的灯影下更显得美丽,被眼泪浸染的双眼和红艳艳的双颊让她看上去像极了含露绽放的雪梅。
她发出一声听起来像是笑声的哽咽,娇嗔道:「你干嘛那么诚实,就不能说谎让人家高兴一点吗?」
陆秀廷心一动,注视着她低声问:「你不高兴吗?」
梅蕊仰头,泪雾未尽的眼里波光流转。「你一直都不理我,我如何能高兴?」
她的话让陆秀廷心里暖暖的,这几天压在心头,令人快窒息的乌云正逐渐散去,但嘴巴里却说:「我理不理你又有什么关系?朝阳不是每天都来陪你吗?」
「他、他不是你。」梅蕊小声说。
听她这么说,陆秀廷心里略松了口气,但对她与范朝阳外出还是很不高兴。
「可我看你跟他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还快乐嘛。昨天今天他都带你出去玩,不是还替你摘花编柳帽、给你说笑话,让你很开心吗?」陆秀廷粗声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里充满了浓浓的醋意。
「你没有跟我们去,怎么知道……」梅蕊先是吃惊,紧接着立即用一只手指头指着他笑道:「喔,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偷偷跟在我们身后。」
「胡说!谁跟着你们了?」陆秀廷觉得脸上烫呼呼的,立即矢口否认。「我忙得很,哪有那闲工夫跟着你们?」
「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梅蕊不放过他,有趣地盯着问。
陆秀廷逃避似地转过身想走回桌前。「是我猜的,你回来时不是拿着花和那顶柳帽吗?」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虽然没有亲自跟在他们身后,但派了人跟着,理由似乎很冠冕堂皇——为了保护她。
梅蕊不再追问,光是得知他连她回来时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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