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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徐傲自书房步出吃晚饭,一抬头,便觉家里有点不同。
“咦,搞什么,我像进错了屋子!”
方姒连忙从厨房奔出来,一只手在围裙上擦着,一只手不知指着那个方向,“是啊,今天经过商场觉得这窗帘不错……我就自作主张买回来……餐桌的台布也换了,那个花瓶也是新买的……”
“不错啊。”徐傲四下溜了一眼。
“你不介意?”她睁大眼睛。
“不介意!你费神费力打扮我的家嘛,我高兴还来不及。”他随即掏出腰包抽出一张千元大钞,几步上前塞给她,“拿着。”
“别别,不用这么多……”
“就拿着,家里缺什么就买吧。”他坐在鞋柜旁边的凳子上换鞋子,“以前我有个同居女友,挺会打理家务,这些窗帘就是她挂上去的,新的时候是蓝底黄彩条,很漂亮。”话间,他歪了歪头,动作慢了下来。
“哦……”她有点不自在。
“六年了。”他又说。
“什么六年?”
“她走了六年。”徐傲随手把脱下来的袜子塞在鞋窝里,一并放进柜子。
“喂!”方姒盯着他的脚。
“什么?”
“换袜子。”
“下午才换,现在又换?你不嫌烦我都找袜子找到烦——好,拿外套去。”徐傲起身往卧室走去。
“袜子穿过就吸了脚汗,很臭的!”
徐傲扭头牵起嘴笑,“那你嗅嗅去,如果臭就洗,不臭就不洗。”
方姒“哼”他一下,上前打开鞋柜拿出他的鞋掏出袜子,蹬蹬蹬拿向放在阳台角度的洗衣机,“我就是看不过眼,反正现下买洗衣粉的是你不是我!”
徐傲顿足,望着阳台处一边勺洗衣粉倒向洗衣机,一边??嗦嗦斥责自己的方姒,竟一下失神——
记忆中,也曾有这样的一个背景,在洗衣机旁边忙碌的同时,絮聒斥责他老不肯每晚换袜子……仿佛这只是昨天的事,或许她今天下午才离开的。因为今早他起床时,还听得她在洗手间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用洗面乳拍打着小脸……
此刻,叨唠的声音分明已经变调,忙碌的身影也不再娇小,却仍然不时让他错觉——如此场面是假的,越温馨越清晰就越是虚假,无论出现多少次,都必然消退。因为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有色彩有感觉,却永远无法拥有生命气息的梦……
☆☆☆
隔天,徐傲起床后,趿着拖鞋到餐桌旁看看有什么美味早点——自从雇用方姒后,他能感觉她一丝不苟,尽心尽意地侍弄他的起居饮食。这女孩性子认真细致,一周七天就有七种糕点菜色,果真是做佣人的料。不过这话可千万别在她面前说,所谓破嘴人岂破嘴碗,大概是母亲当了一辈子供人使唤的佣人,她极其讨厌这个职业。
他牵嘴淡笑,伸手揭起盖子,十多个雪白的饺子一溜站着,中间放了一小碟甜酱。视觉如此可人,他的心情越佳,拈了一粒放进嘴里咀嚼,随即低叹,“厉害,究竟怎么弄的,硬是比大酒店里的更美味好吃。”
半闭起眼睛大啖了几只,再揭起旁边的保温瓶一看,是稀稠适当小米肉粥,低头吸了一口,胃口越开。正要捧起猛喝,突然想如果方姒知道他牙未刷,脸未洗就吃东西,一定黑起脸唠叨不停。
他再度笑了,放下食物回房拿衣物洗漱兼洗澡。完事后,趿着拖鞋一手托一个把东西拎到书房享用。才刚坐下,传真机发出“嘟嘟”音响,有信息进来。
抽出一看,是股票行告知他手头一个姓刘的客户申请转换经纪,不再委托他投资理财,希望他尽快把数目理清,交回股票行处理。
徐傲哼了一声,把纸张揉成一团扔到篓里——他需要借款不过小事一桩,也没惊动公司同僚,却不知被谁遍传圈内,客户忘不迭重觅经纪。这世道人人识字,故把“同行如敌国”五个字参个通透,一旦遇有机会,有心无意地出卖手段如家常便饭。犹豫者,只怕已被捧上台面。遇有下次,谁还好心得起来。
想当年,他用全部存款购买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一只地产黑马股。短短半年,身家以百倍上升!一时间,行内疑为天才,眼红羡慕之余,恨不得钻进他的肚子吸他精元,榨他脑髓。
期间,老板送完金表送车子,更批准他在家作业。半年后,意气风发的他再一咬牙,以数百万个人存款和数百万客户现金投资两只中线地产股,可惜今天买卖,明天就来个九一一灾难,股市毫无预兆大泻千里。他卖楼卖车,四出讨债。相恋数年的初恋女友的父亲入院治疗,他因为无法支付女友父亲的颇巨额治疗费和营养费,被觊觎她良久的上司送来一张巨额支票,开出一个庸俗的条件……
她并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如此一个老土的爱情故事,只是因为要在良心和现实之间选择。两人分手,除了他难受,她不舍,余者皆大欢喜。保持原状,难题仍然存在。于是只好流泪,分手。
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疯狂地想翻身。强烈的欲望干扰了精明的脑袋,未经详细分之下,他再次孤注一掷,挪用一客户私款,以个人名义用五百万购买一只食品集团股,怎知隔天有消息传出,食环处验出旗下食品含有害物质,再来个股权变更,两天时间股价没了一大半。
这一次的难题,比一次更加棘手。客户有黑社会背景,几乎把他活活砍死街头。东躲西藏了一段时间后,同在孤儿院长大的死党李扬因为工作调动回到香港,最终他卖车卖楼再外了借款替他尝还全部欠额。
与此同时,前女友传出结婚的消息……那一天他守在女友公司门前,然后疯了似的截停载着她和她上司的车子。他隔窗吼叫,希望她再等他一年。
女友轻轻旋下车窗,说,她已经渐渐习惯天天坐这样的车子,想坐足一辈子。她不求富贵,只求安定,不想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被迫打回原形。女人的需要有时就能如此简单。
将来,将来我会好的,我比他更爱你。他瞪着血红的双眼咆哮,完全忽略坐在她身边的男人。
她摇头,我等了你五年,我害怕再等待。
他不语,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不会再眨动。然后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女人擦干眼泪,呼唤身旁边或许轻蔑或许同情他的男人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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