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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要娘求你吗?”
“大夫总是太过小心,其实哪有想想事情就出人命的毛病……”
苏夫人喝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你就别再踏进这书房一步!”她站起身来,拂袖而去。素日温婉如她,还从来没有在儿女面前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纪绡吐吐舌头,“呀,你惹娘生气啦。娘可从来没有发过你的火呢!”
纪绫只好乖乖待在房内休息。
深秋了,早起时寒气甚重,长发未束,都让雾水染湿了。她穿着宽松的长衣,独坐在廊上发呆,新来的丫头枫儿捧来新茶。
纪绫接过茶,里面一旗一枪,一沉一浮。
她的心事,也和这茶叶一样,沉浮不定。
索路,龙珠,木方,乙商……前尘过往,仿如一场乱梦,不真实。
那袭染着鲜血的白衣,那个芳香的怀抱,还有那个,她在生死一线间扑向的人……是真的存在过吗?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半天,道:“枫儿,看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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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顶青色素轿,直往杜府中来。
杜府小厮引她从偏门进院。
这是与正屋相隔的一所院落,深秋的菊花开得凛冽,香气引来淡黄粉白的蝶儿上下飞舞,几个白衣的丫环扬着轻袖,收集花粉。
悠扬的笛声从青竹小院传出来。
阳光正好,一切都如此美丽。
纪绫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丫环们见了她,都停了手,掩口娇笑,眉目传语,有一个进去通报,笛音暂停,走出一个黄衣女子。
纪绫认得她,“柔儿姑娘。”
“苏大小姐来了吗?”柔儿满面都是笑,扶着她的手一同走,“听说大小姐欠安,我一直想去看看。可惜我们家也躺着一位,因此耽搁下了。”
她的笑容如花,热情如火,她说“我们家也躺着一位”,这样亲密,这样家常。
杜乙商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枕上,脸色有几分苍白,却在见她的那一瞬,浮现几丝红晕。
他的肩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白布,桌上有一碗浓黑的药汁,散发着浓烈的药气。
他挣了挣,想坐起来,却失败了。纪绫伸手想扶他一把。柔儿却先她一步,按住他,柔声道:“辛大夫交代的,不得伤筋动骨,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可叫这一家子人怎么办?”
纪绫轻轻收回出袖的手。
柔儿又向纪绫道:“大小姐请坐。喝什么茶?碧螺春可好?他就爱喝这个。”
隔着不停忙碌的柔儿,杜乙商向纪绫微笑,“有新制的菊花茶,可要换换口味?天气挺凉,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吧,待客的事儿交给我。”柔儿吩咐丫环上茶,一面端起药碗坐在床沿,轻轻扶起他,药碗放在他唇边,他皱着眉,大口喝完。柔儿适时递上蜜饯,轻笑:“喝药还要吃这个,倒像个孩子,别让大小姐看着笑话。”
纪绫淡淡地笑笑。
自始至终,他俩是一家人,而她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杜乙商道:“柔儿,你出去看看菊花粉采得怎么样。”
柔儿看了看纪绫,抿嘴一笑,“要支人家出去,明说呀。”转身出门去。
淡白的阳光从门前透进来,从窗上透进来,光柱里有细尘飞舞,菊花的香淡淡地浮荡在空气里。屋子里一阵静默,岁月如此安好,竟叫人相顾无言。
“头还疼吗?”好半晌,杜乙商问。
“不疼了。”
“听说,夫人已经大好了?”
“是。我特地来谢你。”
他眨眨眼,轻笑,“谢我?谢我什么?拿什么来谢我?”
纪绫的心,微微地一下惊动。
先前的那些罗愁绮念,忽地消散。
是了,早就知道的,他那样帮她,总不会是无缘无故。
她正色答:“还是当日那句话,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只要做得到,一定照办。”
唉,她又是这副随时准备和人谈生意的神情了。
他叹了口气,道:“绫儿,我想坐起来,你扶我一下好吗?”
纪绫迟疑一下,还是学着方才柔儿的样子,将他扶起来。隔着衣襟,淡淡的体温透上来。她的脸红了一红,那些个同舟共济,共床共枕的日子,霎时涌现眼前。
“等等。别动。”发觉她要缩回手,他拉着她的袖子,就势靠在她怀里,闭上眼睛,“你闻得到太阳的味道吗?”
太阳的味道?
“此时的太阳,微微有些酥香,细尘上还有蝴蝶的气息。”
他的睫毛长长的,一闪一闪,鼻梁挺直如玉。眼睛闭着,仿佛在做一场香甜的梦。
她忘了刚才的问题,忘了男女有别,就这样抱着他,学着他的样子,闭上了眼。
阳光轻轻洒进来,那样轻,仿佛不想惊动这两个人。
他们说话的声音也那样轻,仿佛不想惊散这美好的辰光。
“闻到了吗?”
“嗯,好像闻到了。”
“什么叫好像?笨。”
“……”
“绫儿。”
“嗯?”
“倘若,我要你嫁给我,你肯不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