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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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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只是娶她过去为他分担肩上的生意,然后他好去做自己的事?

苏夫人进房来,在她身边坐下,问道:“那位柔儿姑娘,到底是杜乙商的什么人?”

“一个丫环。”

“真是丫环?不是杜乙商的小妾?”

纪绫摇摇头。

“不是?还是不知道?”

纪绫还是摇头,脸色苍白,那眼神幽深得恍若无底深渊。

苏夫人怕再问下去又逼得她病发,只得叹了一口气,“当初你爹在的时候,原打算将你许配给他,后来打听得他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才作罢。今天看来,唉……不该立时应允了杜老爷,该当探听清楚的。我原说他历经艰辛陪你去波斯,到底有一番真心……”

“娘,你去歇着吧。我自有打算。”

****

第二天,她换上男装,避过杜府正门,径直来到听竹小院。

将近初冬,天气寒冷,院中花草凋零大半,菊花仍在绽放,空气有种凛冽的香气。她怀着相似的凛冽心情,要来问个究竟。

一个白衣丫环见了她,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婚期已定的男女不便见面,这是古来相传的礼节。

丫环迎上来,笑问:“苏姑娘……”

纪绫微微一点头,同她打招呼。厚重的深蓝衣上,是一张素白的容颜,清薄眉目间有股清冷寒意。那样一份不怒而威,凛然生辉的气势,叫那丫环见了,底下的话竟说不出来。

纪绫径直往杜乙商的房里去,那丫环连忙跟上,道:“少爷昨夜歇得晚,此刻在睡午觉呢。”

纪绫并不理会,伸手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响,惊醒了床上的人。

纪绫的面孔,在一个刹那之间,变得雪白。

床上,竟然有个女人!

柔儿!

纪绫的身子一晃,脑中“轰”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四散分裂,化成粉末,灰飞烟灭。

是真的,是真的,那些犹豫猜测,都是真的!

他一面说要娶她,一面却又同柔儿在一起!

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杜乙商脸色大变,身子从床卜激射出去——

柔儿尖叫道:“小心伤口——”

她说得晚了,鲜血已经从杜乙商的肩头沁了出来,浸透白衣。

更叫人触目惊心的,是纪绫。

一缕殷红的鲜血,从她的额头流下来。

****

整个苏府,灯火通明。

面对昏迷不醒的纪绫,整个扬州城的大夫都请了来,可惜,大夫们能做的,也只是为她止血而已。

连同杜乙商那条手臂,大夫都纷纷摇头。

“旧伤未愈,新伤又发,伤口崩裂,筋脉坏损。血虽止住了,但公子这条胳膊,只怕再不能发力了。”

他再也不能调香粉了。失去了最为灵巧的右手,纵然十指照样修长灵敏,却无法控制那些在呼吸之前便化成一团香雾的粉末。

苏夫人坐在椅子上垂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早上还好好地出去,回来却变成这副模样……”

纪绡双眼通红,“你到底对我姐姐做了什么?!”

杜乙商面色灰白,喃喃道:“她误会了。”

“误会什么?”

“睡午觉时,有个丫头累了,我就让她靠着我睡,被绫儿看到……”

苏夫人颤声道:“绫儿尚未过门,已然这样。这叫我……叫我……”

“夫人放心,绫儿是我的妻子。无论她是好是病,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这句话,总算令苏夫人稍稍安心。

****

关于杜苏两家的联姻,又有了新的传闻。

苏家小姐病重,为了冲喜,婚期提前。

那抽事,看到的人都啧啧称奇。

新郎官不骑马,而是坐花轿,轿子到了苏家,新娘竟然进了同一座轿子里。

纪绫靠在杜乙商怀里,眉目低垂,宛若熟睡。

他从来没有看过她着女装。今天,胭脂晕红了她苍白的脸,唇也鲜艳欲滴,疏淡的眉经黛笔描画,益发显得肌肤如玉。

只有那双眼睛他看不到。

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仿佛照得见他的影子。他一直如临渊自照,在她的眼里,发现自己的灵魂。

那双似乎能从喜怒中间辟出一条不惊不怒的路来,任何事情到了她的面前,都变得风淡云轻。

他抱着她,轻轻将他靠进胸膛。那里,有颗心脏正轻轻地,撕裂地疼。

是缘吗?还是孽?那日湖上一见,他从此不能忘记那张仿佛要在阳光卜融化的脸,跟她出海,去波斯,盗龙珠,甚至赔上一条手臂,今天终于抱得美人归,她却不睁开眼睛。

他乌黑的星眸有晶亮的薄雾,末了发出一声叹息,优美的唇角又勾出一个笑容。

无论如何,他娶到了她。往日深深厌恶的婚姻枷锁,今天是心甘情愿地套上了。

他抱着他的新娘拜堂。

喜气洋洋的杜家厅堂,衣饰华贵的数百新朋,还有成群结队的观望人群,看着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人洞房……

洞房里一片艳红,一团喜气。床上撒着花生与红枣,铺了绣着戏水鸳鸯的大红枕头,缎被上是金线织就的龙凤呈祥。隆冬季节,暖炉里烧着浓浓的碳火,上面撒着百合香,整个房间,温暖如春。

他将纪绫放在床上,替她除去凤冠嫁衣,散了盘好的长发,柔儿送上洗脸水,他拧了毛巾,替她擦去脸上的胭脂。

擦着擦着,他的手轻轻颤抖起来,头慢慢低下去,埋到她的颈间。

心中的喜与悲,乐与痛,到底哪个更多一些?

****

房里的喜被很快被撤去,换上淡雅的鹅黄柔缎被,枕头里塞了茉莉与薰衣草,炭炉里燃着菊花的香。新少奶奶从未出过房门,晨昏定省,三茶六饭,都在屋里。

杜乙商坐在床边给她读书,“忆梅下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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