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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新房设在宋子赫住处,他提议过搬至山上那栋新屋,开始新生活,钥匙也名正言顺交给了她,但她婉拒搬迁,她说:“这里很好,不必迁就我。”
“你不介意这里有我单身生活的痕迹?”他暗示那些进出过这里的女友们。
“谁没有过去?”她不以为然。“我希望你住得开心。”
“我更想看到你开心,想搬时再告诉我。”
她没有太多身家,只带了四季换洗衣物和几箱书入住,简素得像随时可以打包走人的旅人,日用品亦很少添加,多半使用他住处现成有的,她毫无改变这个家的念头,他一一看在眼里,没有发表意见。
令他比较意外的是,田碧海提出了蜜月旅行的要求。她说:“就我们两个,五天就好,好不好?”他当然热诚附和,这是项令人喜出望外的提议。他原以为她不热中这回事,她接着说,“就北海道好了,天冷,不必穿泳衣,我身材又不辣。”他明白她选择的理由,她无法坦荡荡着泳衣。
“还有,我想跟着旅行团走。”因为一切都安排好了,而且很像普通的新婚小夫妻。
后来他了解了她所谓的“就我们两个”的意思。那是一种释放,到了外地的她,和在台湾时判若两人。她眉头舒展,喜笑连连,言谈举止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爽朗,认真地看待每一样惊奇的事物,配合地买了一堆在他看来不够精致的当地土产,和其他团员说话毫不修饰,大口喝酒,大口吃串烧,像个少不更事的年轻女孩坐在花园栏杆上晃着两条小腿等他从饭店大厅出来;趁他睡着,花了半个钟头和同团的孩子们在旅馆外堆个巨大的雪人,拍了好几张纪念照,冻得直打哆嗦亦不退缩。他站在窗内往外观赏,仿佛看见了那张旧照中短发的她,充满热力,永不言倦。
不能称之为改变,他知道那是原本的田碧海,只有在陌生的地域才能尽情显露出来。她让他回溯了一遍过往的她。
可以不穿泳衣,但是不能永远不泡汤。行程第三天的晚上,尚未用过晚膳,她穿着日式浴泡坐在窗边,充满遗憾地看着近夜的绵绵飘雪自言自语:“真想去泡个澡。”
他听见了,从后搂抱住她,笑道:“这有什么难的,附近有一个露天池,那里隐蔽,天又黑了,现在大部分人都去用餐了,我们一块去吧。”
她怔怔回望他,大为迷惑不解。“你怎么知道我——”找尽借口不涉足公共澡堂?
他亲吻她耳轮,看着窗前逐渐被落雪覆盖的桦树枝桠,平静道:“你是我妻子,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静静偎靠他,暗闻他的特有气味,淡淡勾起嘴角。“但现在下雪,好冷。”
“怕什么,温泉是热的。”
她踌躇半晌,忽然走到三步远的地方,面对他站直,低头拉开浴袍系带,将浴袍缓缓褪到脚边,那副从未主动在他面前敞露过的躯体,除了单薄的内裤,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眼帘。长时期未受日照的雪白肌肤,适切隆起的美好胸脯,平坦紧致的小腹,纤细的肢体,以及一道道破坏画面、无可忽视的旧创,他仅以目光自由巡礼,一遍又一遍,但不动声色,没有表现出任何讶异,没有发出疑问。
“我以前受过伤。”她简短地解释,眼含泪光。“我不想引人测目。”
“不用担心,慢慢会好的。”他跨步向前,亲吻她的额心,再环抱住她。“你很好看,但是我不能看太久,我怕走不出房间去泡澡,可不可以晚上再让我看?”
她破涕为笑,腾出一只手揩去沿着颊边掉落的泪水。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晚,雪花在他们头顶上方漫飞,落入水里片刻消融,面颊虽冰冷,心却是暖的,身体被热烫的泉水包围,她像被误按了某个机钮的娃娃,不停地咧嘴大笑,不停地亲吻他,不停地拍照,不停朝他扔雪球,将难以言传的感受一一烙印在相机记忆卡里。
“这样的幸福已经足够。”那是她悄悄对自己说的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