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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三两粮开始了,平淡的日子,或许会一直这么过下去。
事情来得有些突然。粮站供应的粮食,越来越少了。先是每天每人八两粮,后来又变成了半斤,过了几个月,就变成每人每天三两粮了。一天吃三两粮,就是说,一个人一天还吃不到一顿饱饭的定量,几天之后,恒安就有些无发忍受了,身体很快消瘦下去。多亏妻子善于持家,每天极精确地从米袋里,量出全家人一天的口粮,以便到了月底最后一天,米袋里还能剩有全家人吃一天的口粮。妻子将一天的口粮舀出后,又均匀地分成三份,两份少的,是用来早晚熬粥用的,一份稍多一点的,是留着中午做成半干的米饭。恒安每天早起喝过一碗粥,像喝了一杯水,推出自行车上班去了。刚到了学校,就觉肚子里饭得发慌,两腿虚软,浑身无力,直冒冷汗,走上讲台,无法大声讲话,悄声细语的,像一个害羞的姑娘。恒安和妻子已经记不得,二人有多长时间没有同房了。从前每过一段时间,二人都有那种强烈的欲望,现在虽说长时间不在一起,却一点那种想法都没有。
问题远比想像要严重得多。长期的饥饿,身体消瘦,恒安和妻子身上开始浮肿了。城里死人的事,也急聚增多了,每天都能看到成群结队的出殡人群。人们塌腮凸眼,弓肩倔背,眼中充斥着哀怨,连哭泣的力气,也丧失殆尽,无奈地送走死去的亲人。
大人有理性,无论怎么饥饿难耐,总能控制着情绪,一个人体验着苦楚;孩子们却不行,腹中饥饿时,只会哭叫着向大人讨要。昌喜、昌乐眼睛明显圆大,脖子越来越细,像鹅脖子,仿佛不需要费力,伸手就能把那细脖子攥在手里。细脖子上顶着个大脑袋,有时恒安担心,哪一阵风来,会把孩子的脖子吹断的。刚出生不久的昌欢,更叫人心酸,因为饥饿,母亲的奶水明显不足,无法让孩子吃饱,不得不提早给孩子喂粥。孩子每咽一口粥,都会在细长的脖子上凸起一个小包,像蛇吞老鼠一样,缓慢向下移动,憋得昌欢脸色发紫,直当饭入胃中,凸起的小包消失了,脸色才能恢复正常。
恒安看得揪心,当初长子刚出生时,恒安就发誓,要担起父亲的责任,绝不让自己的孩子,像自己的童年那样受难。为了不让自己忘记这一点,他给孩子们起了喜庆的名字。然而世事难料,如今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孩子们嗷嗷待哺的可怜样儿,和自己的童年有什么区别呀?恒安心里一阵痛楚,觉得现在到了他当父亲担起责任的时候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一家人填饱肚子。
以后的日子里,恒安每天下班,就会骑上自行车,带着篮子和铁铲,出城到郊外挖野菜。近郊的地方,野菜差不多被人挖光了,要想挖到足够一家人填饱肚子的野菜,必须到更远的野外才行。苣荬菜、山芹菜、马齿苋、山荠菜,见了就往篮子里挖,直到篮子挖满了,才载着回家。回到家里,妻子摘出、洗净,拿水焯一下,拧干后,用刀剁碎,再放点盐,团成菜团子,放到面粉里滚一下,放进锅里蒸一会儿,一锅菜团子就做好了,足够全家人吃一天。毕竟是野菜,面粉极少,不耐饿,吃饱后,片刻的快感,只能维持一会儿,饥饿马上就会回来。
到郊外挖野菜时,恒安看见田野里的庄稼,长得挺好,收成也不错。可是报上却说,连年的自然灾害,全国大部地区颗粒无收。
秋天到了,农民开始收获。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一当地了场光,大雪封山后,漫长的冬季里,再想挖到野菜充饥,显然已不可能。想到这一点,恒安心里一阵恐慌。恐慌中,他想起饥荒到来前,在破译爷爷的书稿时,曾见过一则案例,说是清朝有个叫钱五的江湖客,手持伪造的关文,诈行全国,竟然大富。恒安怦然心动,觉得当此生死悠关之际,尝试一下,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上大学时,一个同学爱好篆刻。恒安曾向那同学学过一段时间,同学还送他一套刻刀呢。回到家里,恒安找出刻刀,只一个晚上,就做出一份公文。看看没有什么纰漏,第二天一早,恒安到学校告了假,骑上自行车下乡去了。
到了二十里堡公社,找到公社办公室,平定了一下心情,作了自我介绍,掏出兜里的公文,递给公社党委书记。书记看是县农科所派来的,只是索要五十斤玉米,回去做科研使用,便不多想,掏出笔,对来人说,“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到二十里堡大队,找王书记,让他帮你解决。”公社书记说完,写了一张便条,交给来人;来人接过便条,道了谢,骑车到了二十里堡大队,找到了大队王书记,把便条递上。王书记看了便条,见是公社书记写的,不敢怠慢,对来人说,“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到二队,找赵队长,他能帮你解决。”说着,又写了一张便条,交给来人。来人带上便条,说了声谢谢,骑车到了二小队。赵队长正在场院,带领社员脱粒玉米,接过便条,看了一眼,见是大队王书记写的,便喊过一个社员,吩咐说,“你给县科研所的同志装五十斤玉米。”
那社员得话,接过来人的口袋,装满后,向上提了提,说,“差不多了。”说完,也不过秤,就给袋子封了口,帮着来人搬到自行车上,用绳子封好。来人向社员道了谢,和队长说了几句客套话,骑车离去了。
原来做局这么简单,恒安心里得意,颇有成就感,理解了二大世德,为什么会冒那么大风险,去做那么大的局。回家的路上,遇到一家磨坊,恒安把一袋玉米,加工成面粉,载着一袋面粉进城了。
“哪里弄的?”妻子看见这么一大袋面粉,心里有些害怕。毕竟在甄氏家族里,曾有人犯过诈骗罪,至今还关在监狱里呢。
“一个同学,前几年,家里存了不少粮食,眼下家里急等着用钱,要卖一点余粮,我知道了,就去买下了。”
“多少钱?”妻子问。
“不贵,才五块钱。”
尽管这种说法很圆满,妻子却不十分相信,只是整日饱受饥饿的煎熬,孩子又哭闹着要吃的,眼下有了这袋救命的粮食,起码暂时不必再为饥饿恐慌,便不多问,赶快挖出半盆面粉,用水和面,不到半个时辰,一锅玉米面饼子,就出锅了。长期饥饿之后,一家人真正吃了顿饱饭,都觉得这辈子,从没感到这么幸福。
小柳红吃过一个饼子,又喝了一碗粥,恒安媳妇又给她泡了一杯茶,坐在桌边,慢慢品味玉米面饼的甜香,内心充满了幸福,又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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