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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流远回神,递出莫卡辛鞋。“你的脚像小女孩一样稚嫩——”
雅代飞快接过手,冷睇他一眼。
松流远微笑,随雅倬往里走。未了,再回首。“对了,代代”长指摩摩浮点青髭的下颏,他说:“你倒是‘老’了很多。”
什么雅代神情一震,转头瞥视。男人已进客厅,玄关独剩他低低嘲弄似的笑声余音。她忿忿地将鞋套上脚。“噢!”叫了一声,取下鞋,倒出一颗槲果,以为是偶然掉进去的,没想到另一只鞋里也滚出一颗。
她瞪眼,嘀咕:“幼稚。”穿上鞋,掌心握着两颗槲果,往通廊走。
雅代走进客厅,没见到堂哥雅倬。管家已经送来热茶、点心,拉开壁炉两侧大窗帘幔,细碎薄阳贴拼在窗格上。松流远独坐一方,隔桌对着长沙发后方的半六边形窗台。
窗台中央摆置一盆与玄关相同的粉蔷薇,花姿娇妍,影映玻璃,荡漾一股柔媚之气。壁炉左侧大窗与半六边形窗台接角,正好嵌凿唱片墙柜,上千片CD分层排满格架,音响设于下层暗柜,此刻在转悠着堂哥雅倬最爱的古典摇滚。雅代走过去,关掉音响,回到长沙发前,落坐正中央的位子,看着对面、较近壁炉那张单人沙发里的松流远。
松流远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抬眸凝视着雅代。“你是不是不欢迎我?”他问。
雅代愣了一愣。“我哪有……”咕哝着,她欠身离座,蹲跪在地毯上,曲肘攀伏桌面,双眼眨巴地瞅住他点心盘里的奶油栗子派。
“刚刚是鞋砸头,现在是中断音乐欣赏,这是好久不见的欢迎方式吗?”松流远又问。
松流远的人缘一向很好,几年前,他第一次来雅家,受到贵宾式的欢迎。那时,他还是博士生,英俊有礼学问好,前途无可限量。管家都说他是有为青年,要将自己二十岁的女儿嫁给他……那时候她才十岁……
到现在,管家依然记得这位“最佳女婿人选”喜爱吃的点心
奶油栗子派。雅代皱皱眉,柔荑伸长,越过桌面,将手心中的两颗槲果戳进栗子派的奶油里。
“我很欢迎你来我家玩啊!”说着,雅代起身,移步至音响前。
松流远看着多了两颗槲果的奶油栗子派,勾弧唇角,低笑:“这么欢迎……”
音响又开始运作,不是先前的古典摇滚。雅代选了新片子,是日文歌曲,听来也惆怅、也平和,奇特的绝妙感。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雅代走回长沙发前,落坐,定定盯着松流远。
“嗯?”松流远挑眉。清亮、悠扬的女歌手演唱里,女孩的嗓音出奇认真。
“荆棘海”她很想知道这个男人这些年在哪儿、做些什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什么样的地方……”松流远喝了一口茶,回想般地看着雅代。
她期待他答话似的表情,稚气未脱,不够成熟世故,淡淡的少女迷糊,着实可爱。
沉默太长,她忍不住再问:“冷吗?那个地方很冷吗?”冷得刺痛、冷得勾人心魄吗?
松流远依旧凝视着她的脸,好一段时间,嗓音才慢慢地传出:“大多数日子是的。”
雅代点了点头,垂眸。“我想去……”她抬起脸庞,下决定地说:“我想去那个学园念书。”
松流远有些惊讶,尚未反应。女孩接着说:“我可以当你的学生吧?”
难以捉摸的女孩心思,而且强势。松流远摇头失笑。“为什么呢?代代”
讨厌他长辈似的慈蔼语气,雅代立即抢白。“堂哥要结婚了——”突然转了个话题。“几天后,要在庭院办派对,你知道吗?”
“我知道。”松流远回答。难以捉摸就是难以捉摸,思考跳跃,话题也跳跃,莫名其妙兜到这边来。
“你呢?”冒出一个没头没尾的问句。
“什么?”松流远望进女孩黑亮的眼帘。
“你会结婚吗?”雅代神情凝定,等待似的。
问题太突兀,松流远语塞一阵,道:“如果有对象,应该会。”
“那你现在有对象吗?”十七岁的女孩到底在想什么……
松流远苦笑。“小女孩,你未免问太多。”他端起茶,拒绝继续这个话题。没必要和一个十七岁小女生,讨论“一辈子”。
雅代额心轻折,侧身,单手搭在椅背上缘,视线从大窗看出去。
庭院树下那辆T2,原本是堂哥的车,车身画着花花绿绿的图案那是堂哥临摹马松的《色情大地》画的。车后来卖给松流远,松流远也在车窗上写了些原文诗
那年她十岁,是个小女孩,爱问很多问题。
她问他,车窗上曲曲扭扭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笑笑,大掌揉揉她的发,没告诉她答案。
“你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雅代望着窗外开口。
松流远放下茶杯。“又有什么问题?”
雅代回过头,现在才发现他身上穿着与堂哥雅倬初识时,堂哥友情赠给的反战T恤他念旧、惜情,多年不变……仍当她是小女孩吗?
“车窗上的那些诗句……”她声音很轻,冷冷淡淡地。
松流远眸光沉定,起身,走到她这边,也看着窗外。“我的车子开进庭院时,你就是在这个位置监看嗯?”
“车窗上曲曲扭扭的文字——是什么意思?”嗓音沉沉稳稳成熟错觉但她的问句无异于十岁那年。
到底还是个小女孩……松流远微笑,某些记忆涌现脑海。他收回视线,举起大掌,就要覆上她头顶,垂首间,无意看见她微敞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起伏。手一僵,停在半空中。他听见印象中的小女孩嗓音在说:“你是吗?”
松流远猛然回神,快速退离,坐回自己的位子,拿起点心叉,切开多了两颗槲果的奶油栗子派,叉起一口,送进嘴里,咀嚼后吞下。这时,才平静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雅代转身坐正,看着他好半晌,重复:“你是吗?”雨后柔媚的阳光擦过她脸庞,在她轻颤的翘睫上闪动。
松流远忽然感觉焦虑。“是什么?”他又吃了一口派,用点心叉拨走两颗槲果。
雅代扬起唇角,说:“粗鲁的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