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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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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回去。」

「回哪里去?」又要回那暗不见天日的地牢?!

废话。伏钢冷睨她,「回你家去。还是你想再回天牢去?」

「回……我叔父家去?」她很讶然听到这个答案。

「不然你还有其他地方去?」

她怔了怔,摇头。

伏钢走没两步,见她仍伫着不动,停步,等她,她在原地握紧双拳,「我要见李鸣凤一眼。」问他这个负心汉——负她一片好姊姊心肠的负心汉——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先是逮住她,又要放了她。

但他还欠她一句道谢及一句道歉,她不甘愿就这样被打包送回去,要跟她决裂也不可以用这种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方式!

「我朝皇帝不是你想见就见得到。」伏钢打断她的奢望。

「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没有我的话,他现在还绑在我叔父的床上!」她气呼呼的。

「你越说只会越让我们想宰了你叔父,并不会改变什么事实,我朝圣上赦你共犯之罪,关你十天了事,你该好好庆幸保住脑袋,至于其他,最好别得寸进尺。」嗯,用了句好词儿,晚上回府去向爱妻炫耀一下。

她得寸进尺?

她没要李鸣凤送十万两黄金来叩谢她守住他珍贵贞操就很够义气了,他们倒反过来咬她一口,说她得寸进尺?!

天理何在——

莫晚艳生气了。哼,不报恩就甭报,想老死不相往来她奉陪,反正她有什么损失吗?没有!她还是可以快活过她的日子,遇上狼心狗肺之徒是她瞎了眼,学个教训就好,她牢牢记在心里,以后别再这般蠢,她才不媳!

咬咬唇,她跟上伏钢的脚步,坐上伏钢替她准备好的马车,心里说不怨是骗人的,李鸣凤骗了她的感情!

「这样做,真的好吗?」

城楼上,有道视线随着马车而去,深邃得读不出情绪,但那是不舍的胶着眷恋,若无不舍,就不会在车尘远远消失之后仍不肯挪开眼,他身旁的穆无疾低声问他,他没回答。

这样做,真的好吗?

他问过自己,老实说,他不知道,但他希望她走一趟她自己编织过的梦想,亲自走一趟,亲身去实现,也许哪一天,她达成梦想之后满足了,还愿意开心笑着跟他说她以前经历过的那些事迹,那不是很有趣吗?

「晚艳姊姊,你瞧见狮子了吧?我可没骗你,真的有狮子这种生物,是吧,别忘了你允诺过我的事呀。」他轻笑,在风中缓声自语,让风儿携着这句没来得及当面调侃她的话语远去。

莫晚艳原先赌气低头坐在马车里绞手指,突地一阵风顽皮翻弄幔帘,拂进一缕花香,她抬头,探出幔帘,马车正经过那棵前几日时含苞待放的花树,那时她与李鸣凤骑马而过,李鸣凤说这种花香极了,是她没见过的花种,听他这般说时,她心里好奇,原来是这样的香味。

香极了吗?她一点也不觉得……

或许是孤单,让一切变得无趣,那时与他作伴,连野林里摘的青果子都甜多了。

晚艳姊姊,等花开时,我摘花替你簪发。

替我簪发?那景象不怎么美吧?说不定我替你簪发还有看头些,哈哈。

树下,似乎还能瞧见那对悠悠哉哉骑在马背上摇头晃脑的年轻身影,笑语轻扬。

十五岁的她,十二岁的他,在这年交会,同时在这年,分离。

好漫长的路途。

明明来的时候觉得时光飞逝,像是一眨眼就到了皇城,怎么归途远得像到不了家一样?但实际上,她回来的时间足足比之前更快上好几天。

马车行经之路,全是她曾走过的,她在那处泥洼里踩了个空,跌个四平,也溅了他一身脏,现在泥洼被暖阳晒干,只剩下一片龟裂的干地。

还有那棵树,李鸣凤吵着要在树下睡午觉,死赖活拖着不肯走。

那家小野店是他们用午膳的店,里头的面好大一碗,老板娘又亲切美丽,只是他嫌面的味道太咸,结果被老板听见,拿菜刀出来挥舞,轰他们出去。

那条小溪,水冰冰凉凉,本来两人只是想取些水在路上喝,结果竟在溪边玩水玩了一整天,他泼她水,她将他扛起来往深一点的溪里丢,他沉了下去,她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匆匆跳下水去将他捞起来,还在担心他的生死,他却张开眼,用一根指头顶着她的额,让她重心不稳又摔回溪里去。

那颗大石块,上头有他拿另一颗石子充当笔墨,洋洋洒洒写下的谜头,要让她猜。

那处她与他费了一个多时辰才努力生起火的柴堆残烬仍在。

那条小径,他教她哼了一条曲儿。

那条岔路,他与她争个面红耳赤,他说往左,她说往右。

那家小摊,他和她看见凉茶,像两条争肉的犬,汪汪两声冲上前去……

她笑了,脑海里仍清晰可见的那段回忆,是快乐的,无论之后的李鸣凤做了什么,又如何绝情待她,都无法抹杀掉他给她的短暂欢笑,或许只是那么短短几日,但她真的很开心,每个笑容都是出自肺腑,不像在莫府时虚与委蛇,笑得敷衍。

释怀了,不怨了,她告诉自己,记住她想记住的记忆就好,这样一来,那处泥洼不挡路了,那棵树不会碍着她的眼,那家小野店也可爱了起来,那条小溪的沁冷透心凉变得让她再三回味,那颗大石块、那条小径、那条岔路、那家小摊……

记得这些就好。

至少她很确定,她不会想丢弃掉那几天的快乐记忆。

莫晚艳的眉宇松放开来,她终于能轻快哼出那支曲儿,那支李鸣凤用着带些高亢的轻嗓,反覆教会了对音律异常迟顿的她的悠扬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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