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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务上,他不曾插手过她决定的事。
多年相处,他原以为,她已经不畏惧他。
敬他,但不畏他。
还是,她依然会感到害怕?
“不。”铁子正看着眼前的女子,柔声道:“你做的很好。”
心头,莫名怦然。
她垂眸,将卷起的书简以绳绑好。
眼前的女子,没有表情,垂下的眼眸,也让他看不见她眼底的情绪。
她为他的称赞,感到高兴吗?抑或,只是为此松了口气?
这些年,他虽然放权让她主事,但也只管内务。他没想到,她光是在城里,从市集买卖交易之间,就能从中,掌握周遭情势。
或许,对她来说,当铁家的内务总管,是大才小用了,毕竟,她是齐商之女,虽是巫儿,从小也习商务。
轻轻的,他握住她垂落身前的乌黑长发。
握着书简的小手,微微一僵,紧握。
不是没有察觉到,她的紧张,但他依然,握着那缕仍带着她身上余温的黑发,轻轻以指腹摩挲。
“爷,夜深了,您该回房歇息了。”
他抬眼,将视线,缓缓从指间柔顺的发,往上移到她的脸。
她依然垂着眼,可淡淡的晕红,上了她的颊面。
所以,她还是会在乎的。
是恼极,还是羞极?喜悦,抑或厌恶?
又或是,不得不忍?
这数年,他总无法自制的臆测着,眼前女子的心思。
他拉近她的长发,凑至鼻间,悄声问。
“你这是赶我?”
纤纤的小手,收得更紧,将竹简压出了细微的声响。
“荼蘼不敢。”
又一个不敢,好一个不敢。
他闭上眼,唇角难掩苦笑。
然后,松了手。
乌黑柔亮的发丝,从他指间滑落。
他起身,没喝她特别为他加热的茶水,也没去注意,她是否因为他的放手,而感到放松,只开口交代。
“晚了,别再弄这些帐务。”
他转过身,迈步离开,临到门边,又停了下来,回身看着那跪坐在桌案旁的女子。
她依然维持着那拘谨有礼的姿势,两手也依旧紧握着那卷书简,就像一尊陶土做的人偶。
“荼蘼。”
“爷,还有事?”
他注视着她,几乎想命令她抬起头来,不要那么循规蹈矩,不要那般一板一眼,不要那么……像个下人。
他几乎就要开口,但最后,却仍忍了下来。
“早点睡。”
他说,然后转身离开。
荼蘼微讶抬首,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头浮现难以言明的情绪。
这男人,忘了他提来的灯,也没有回答,他深夜过来,究竟是为了何事;这些书简,不急着在夜里查看,她清楚,他知她不会误事,才让她接手内务。
所以,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倏忽间,眼角,蓦然有了动静。
她朝那儿望去,看到了那名女子,一时间,荼蘼小小的吃了一惊。
方才被他这么一搅,她竟忘了,这个异族女子的存在。
他似乎从头到尾,没有注意到这女子,看起来也不是故意闹她,也就是说,此女恐怕……是非人?
原本熟睡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瞪大了惺忪的睡眼,以手撑起了自己,有些慌张的打量着四周,似是不知自己为何身在此处。
当她视线和自己对上,荼蘼看见她脸色微微发白。
两人相看无言,黑夜里,一室寂静。
在那寂静的片刻,荼蘼注意到了一件事。
她没有影子。
烛光映在她身上,但她身边的地板上,没有任何应该存在的阴影。
就在这时,那女子有些迟疑的,开了口。
“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睡迷糊了请问,这是哪里?”
荼蘼将手中的书简,堆放回原处,思索着是否该理会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孤魂。
很小的时侯,她曾听族里长老说过祖灵之事,她是巫儿,早有会遇见祖灵的准备,但打小却不曾见过,直到现在。
这女子,衣着奇特,怎么看,也不像是齐人打扮,更甭论是刀家先祖。
荼蘼抬眼,瞧着她。
眼前的女子,脸上带着微微的迷惑与困窘,和些许的慌。
不知怎地,她让她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被迫离乡背井的自己。
所以,荼蘼开了口,解答了她的疑惑。
“这里是楚地的郢都。”
“楚?”她一脸的呆。
“楚,位于淮水以南。”
荼蘼开口提醒她,但那女子依然满脸的茫然,像是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女子看起来如此迷惘,她忍不住开口说:“算了,这也不是非常的重要。”
“怎么可能不重要。”女子瞪着她,脸色苍白的咕哦着:“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荼蘼凝视着她,问:“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女子一愣,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这女的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然后才听到她张嘴道。
“渺渺。”她揉着疲倦的睡脸,叹了口气,重复着:“我叫华渺渺。”
这一切真是诡异得紧。
报上自己的名字时,有那么一瞬,渺渺以为自己睡昏了头,还在做梦,但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真实。
形制古老的灯架,原木厚实的桌案,结实平滑的木头地板,粗大的梁柱,雕工细致的窗棂,沿墙堆放的捆捆竹简,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像真的。
甚至连眼前那个女人,都真的不能再真。
她是梦游了吗?
或许她不小心误闯了人家拍戏的场景?
她困惑的再次看向四周,却找不到其他应该存在的摄影机,片场里,不是应该有很多线路,很多灯光,很多架子,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吗?
因为什么杂事都接,她也曾经实际到过电影片场。
除了镜头前的场景,实际上的片场,其实并没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