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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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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一张炕上睡,于是单要了个小间,方便烛雁洗漱起居。

泰占一大早就去行市了,佟老头拉不动不爱热闹的闺女,咕哝着独自上街开眼界兼遛弯。烛雁便留在房里,向厨房讨了根炭棍,在地上划着学字。邻居时老先生早年自关内迁居关外,打猎采参是外行,却精读擅写,老先生人很和善,常常叫了她和自家独子一同读书学字。

还不到日上三竿时分,佟老头忽然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他不是一个人,他还背回另一个来。

烛雁蹙着极淡的小眉头,看爹急三火四地将个陌生人放在小间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下一刻又不放心,解了那人的衣裳,给他搓手暖脚捂身子,心疼得像是救治自己的亲生爱子。

“这个人是谁?”她不悦地抿唇,拎起那人的衣衫查看,那只是一件贴身的单衣,凝了一层冰碴,硬梆梆冷冰冰的,似是刚从河里捞上来,马上又被数九寒天冻得硬挺如石。

“先别管是谁,快来帮忙,给他搓搓手脚,再晚怕是要保不住他这条小命。”佟老头忙得脚打后脑勺,一抬头见闺女仍站着不动,急道,“快点啊,孝伢子的,还害羞不成!”

烛雁淡淡瞥了爹爹一眼,转身出房,不一会儿端了盆雪进来,伸手抓了一把在掌心里捏了捏,便给那人搓起手脚来。

佟老头赞着:“我们丫儿果然细致啊”,也抓了盆里的雪块依样为昏迷者搓身,折腾了大半个时辰,那人全身肌肤通红,显见血脉渐渐活络,才再用被子将他细心盖严。

烛雁将盛了化雪水的盆子端出去,回来便开始正式盘问。

“这个人是谁?”

“不知道。”老爹爹回答得很干脆。

“你打晕他,掳他来?”

“他又没欠我钱,我干啥打晕他再掳他。”

当然是根据阿爹的一贯恶行,因为无子而常念叨此生抱憾的无聊老头,至今而止掳人记录少说也有三次。

“那……是他投河,你恰巧救了他?”烛雁怀疑地猜测,会不会实际是他不肯理会阿爹,阿爹不小心推他下河?

“哈哈,也不是,虽然的确是爹爹我救了他,但他应该不是自己投河。”佟老头得意地摸胡子,“他是我从河边捡来的。”

“捡来的?哪个河边?”

“问那么多干啥,反正我说是从河边捡来的就不是从林子里捡来的。”见闺女盯着自己,做爹的严肃万分地咳一声,“儿啊,想当初你也是为父从河边拾来,那时你方……”

“不要念戏文。”烛雁打断阿爹的东扯西顾,冷静道,“他醒了就让他回去,不要缠着人家,就算救他一命,也犯不上叫别人以为我们赖着不走妄想高攀。”

“知道了。”佟老头应得不甘不愿。这是他辛辛苦苦养育多年的亲闺女么?这是个十二岁小姑娘该有的反应么?她应该很惊惶很不知所措,或者有点胆怯又忍不酌奇……总之,捡只猫回来都比捡个人回来更能引起她关注。

“他在这,我睡哪里?”烛雁比没正事的爹有更实际的考虑。

“唔……”总不能让闺女去睡大通铺,再叫一间房又太奢侈了些,佟老头的注意力较多地放在床上人身上——这孩子真好,他心里别提多喜欢了,为啥自己就没福命有么个好儿子?

“丫儿,你将就一下,在这挤挤,就当是咱家炕上睡,行不行?”

烛雁的视线转到昏迷者脸上,和他挤一张床啊……苍白得鬼一样的男人,半夜里会不会悄无声息地死掉?

※※※

夜里,不知第几次醒来,伸手摸摸身边的人,凉凉的,僵直的,像一具尸体。

不觉害怕,她自来胆子很大,不是娇怯女孩。

烛雁慢慢爬起来,爬到床的另一头,她与那人是相互掉头而卧的,自己大了,不可以与男子共枕。试探地推推他,半晌,没有动静。

从上午到深夜,这人一直没醒,他像因浸了太久的水,陷入极深的昏迷中。阿爹抓来汤药,硬灌了些下去,但仍是不见起色。

外头在下雪,屋子里也映得亮起来,朦胧光线中,可以看清他的脸。很年轻,大概连二十岁也没有,这样年轻的人,很快就会死去吗?

烛雁探他鼻息,很弱,似有若无,比前半夜情况还要糟。按他脉博,幸好隐隐还有内息在……他是习过武的,才能在水下长时间窒息后仍余有一丝生机。自己功底太浅,帮不上什么忙,不然输些真气给他,也许还可以多撑一阵子。

正想着,那人本就没什么动静,此刻更是悄然死寂,烛雁心里却忽地一跳,再试他鼻端时,果然已无气息。不及多想,捏住他下巴一连渡了几口气进去,立刻披衣下床。

大通铺上,佟老头一碰即醒,迷糊睁眼,见闺女立在炕前,平静道:“他要死了……”不由激灵清醒,忙钻出被窝,悔不迭地直奔小间。

“唉、唉!我早该睡在屋地上守着这孩子,他醒了动了,我也好早知道……”

烛雁跟在后面默默想,那人醒了动了可能性不大,就算彻夜守着,只怕也是九死一生。

佟老头急急将床上人扶起,又是摸脉又是输真气,折腾了半顿饭的功夫,担忧地唉声叹气,痛惜这年轻的一条鲜活生命,说不行就不行了……忽然乍想起来:“快,叫泰占,把那棵六品叶拿来!”

烛雁便又去将泰占唤醒,不消片刻,泰占也匆匆赶进来,将昨日转了一天也没舍得卖出的六品叶小心翼翼取出。

六品叶是人参中的珍品,几十年难得一见,数月前撞了大运从深山挖回,原打算卖个好价钱,几乎可用度二十年。但此刻为救一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却毫不犹豫拿出,哪管只是为吊一吊性命。质朴热诚的关东人,重情不重财。

将切得极薄的参片置入少年人口中,只盼能吊得他一脉气息,佟老头很虔诚地严看死守,没有动静也时不时过去瞧上一瞧。烛雁守着烛台在桌边抱膝而坐,看烛影明明灭灭,像那人要断不断的呼吸,游丝一般,不知能否捱到天明。

※※※

第二天,佟老头欣喜地发现,他捡来的少年人气息已经平顺许多,六品叶功效果然不同寻常,硬是将他从鬼门关边缘拉了回来,只是依旧昏迷不醒,请来大夫看过,也说不知何时才能清醒。

于是归家的行程一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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