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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跟我一起去。”她再说一次,声音里的凄惶无助便消减了一些,添多一点命令的味道。
邵志衡熄了引擎,率先推开车门。
霎时,一天一地的雨兜头浇下,淋了他个透湿。
他却仍然是那么淡漠不在乎的样子,反倒一把按左车门,阻止了倪喃下车的动作。
倪喃隔着玻璃窗望他,又惊又疑。
眼看他绕到车尾,开了后备箱,竟取出一把伞来。
灰灰的,很结实很耐脏的那一种。
若在平日,她不见得会有些许感激,但,偏偏是在她最迷惘脆弱的时候。一把伞,便如那雪中的炭,刹那温暖了她冰封的心。
“谢谢。”接过伞的时候,道了声谢。
这也是她以往不曾说过的字眼。以前,她说得最多的三个字是——“对不起”。
七年前,就在这里,她对着另一个人,说了好多好多声“对不起”。
那时候,她以为只要自己肯说,就一定会得到谅解。
却不知道,有些事情,做了就是错了。
再也没有办法改变。
眼眶里模糊了雾气,她用力闭了闭眼。
这城市太过潮湿,一不小心,就会沾染忧郁的泪水。
眼前的花店叫做玫瑰园,很俗气的名字。
推开店门时,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倪喃恍了一下神。
“欢迎光临。”从上下两层的花丛之间转出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圆脸,穿着学生制服,笑容可掬。
倪喃怔怔然地,有些失望。
她原以为,会是个男孩子呢。
十八九岁,与自己年龄相仿。有着瘦弱的身躯,漆黑明亮的眼睛,鬓角总是剪得短短的,白衬衫的衣领总是笔挺雪白。
她原以为,会是这样的呢。
但,她都已经不是十八九岁的少女了,又该到哪里去找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别开眼,不忍去看女学生那张青春洋溢的脸。
“先生是要买花送给这位小姐吗?”
女学生看到倪喃身后淋得像落汤鸡的邵志衡,目光里微微流露出羡慕的神采。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最爱看的,怕不就是痴心男子如何对一个女人披肝沥胆、心醉神迷吧?
可惜,邵志衡和她之间绝不是女孩所想象的那种关系。
“就买红玫瑰。”倪喃淡淡地指示。
她不想在买花的问题上浪费时间,而玫瑰园里出售的花全是玫瑰。红玫瑰、白玫瑰、紫玫瑰、黄玫瑰,妖娆地盘踞着花店的空间。
不若七年前,沿墙摆放的虽然仍是上下两层的架子,但,架子上面全是清一色漆了桐油的抽屉。
时间久了,那木色已黑得发亮,再配上微微驳了漆的扣环,阴阴的,便很有些古意盎然的味道。
她记得,那时候,晴儿还曾笑说,若将店里那杆被手磨得圆溜的秤,或是随便哪张缺了腿的凳子,拿去旧货市场卖了,说不定还能被某个识货的家伙认出来,说,这是某某时代、某某太医曾经用过的;那是,什么年代、什么家族的藏品,然后,她们便全跟着发了财呢。
言犹在耳,可是,那些桌子呢?那些凳子呢?那些说着、笑着、闹着、听着的人呢?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一样事物,经了时间,被岁月沉淀,便不同了。
因为,那上面沾了故事,附了思念,已不止单单是一件物。
“谢谢,一百零八块。”女学生将一束玫瑰包装得绚丽繁华,捧在手心里,递给邵志衡。那眉梢眼角里全是盈盈的笑。
这样冷漠,又这样耐心的男子,怎会不惹来青目垂怜?
邵志衡付了钱,却并不接花。
女学生愣了一下,男人买花,不都是想亲手取悦心仪的女子么?然而……
只得将玫瑰转递给恍惚茫然的女子。
“小姐,您的花。”
倪喃回神,接过花束。
满手心的缤纷招摇,在她眼里,终比不过记忆里淡淡的药草清香。
她想了想,终于抬眼,对上女学生清澈期待的目光。
“请问,这花店开了多久?”
女学生愣了一下,却仍是笑着说:“有好几年了。”
好几年?
“几年?”倪喃犹自追问。
女学生却抱歉地笑了,“不清楚耶,我也是今年夏天才来的工读生。”
今年……夏天……
忍不住地有些失望。
“那么,你知道这里以前是个中药店吗?”
女学生仍然只是摇了摇头。
“喔。”没什么意义的象声词。
又站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再问不出什么了。倪喃抱了花,转身就走。
在她身后,女学生诧异地瞠大了眼。
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客人呢,这位漂亮的小姐,她进来的目的,大概并不真正是为了买花吧?
疑惑的目光忍不住转向那边一直沉默着的男子。
他的眼中似乎也没有花,在这满屋子的艳影幢幢里,他眼里只有那比花还娇艳,比雨还忧郁的女子。
他看到她离去,紧赶几步,替她拉开店门。然后,撑开的雨伞温柔地遮住她头顶上的风雨。
那般殷勤。
可,看起来,却又不像是一般的情侣了呢。
女学生看着看着,脸色一黯,忽然间觉得心里怅怅然地若有所失。
出了店门,被冷风一吹,倪喃整个人清醒过来。
一抬眼,看到站在身边的,一身透湿的邵志衡。
他执着伞,站在一臂之外,身子全在雨里,淋得像落汤鸡一样。
这个男人,那么狼狈、迟钝。
倪喃微微站开一些,不经意,肩膀被伞沿滑下来的雨水打湿,一路顺着衣领流进脖子里,冰凉冰凉的,把她凉得浑身一颤。
她忍不住蹙起细秀的眉头,“给我吧。”
想伸手接过雨伞,可两只手刚好只能满抱花束,没有办法挪一只出来。
语气里便有了一些厌烦的味道:“这个你拿去,送给女朋友。”
那么大一束盛放的玫瑰,平白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