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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半阙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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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宫中守灵。

也就是在传出景妃病重的那日,驻守边关的西陵德大将军战死沙场。不几日,王上派了三位大将分别领去了西陵德大将军的原有兵马,西陵家几代人的努力顷刻间土崩瓦解。

西陵家的旧臣不服,按说这也情有可原。照常理,王上必定多加安抚,以定人心。不曾想,王上竟抓了为首的几个人,借此责难整个西陵家族,事情演变到最后竟变成西陵家族包藏谋反祸心。

一时间,抓的抓,杀的杀。显赫几世的西陵家族在几月之间变得七零八落,之后的某日,西陵祖宅竟一夜蒸发,所有的人皆不见了,好似从未来过这世上。

事情至此仿佛还未完结。

王上对沧江殿下的态度一夕之间冷淡了许多,现如今殿下稍有不慎便被王上多加问责。失去母妃的沧江殿下向父王请求将小姨调到自己的宫中,却反被王上指责胸无大志,被撵回他的宫里闭门反思。

朝堂之上,臣子们之间都在传言王上不日将改立斜日殿下,以备王上百年后继承大统。

但直到最后一刻,王上还是没有下旨改立后主。

这些事罢月不关心,也关心不上。这些日子,她只琢磨一件事——那日被斜日领回来的遣风哪儿去了?

她问斜日,遣风哪儿去了?

斜日说,遣风还活着。

她又问斜日,你到底把遣风弄哪儿去了?

斜日说,遣风还好端端地活着。

她抓着斜日的衣襟近乎恶狠狠地追问,遣风……你……还有你们!你们到底把遣风怎么了?

斜日拂去她的手,只是淡然道:别问,若你想他好好地活下去,便什么也别问。

她知道斜日从不开玩笑,这宫中也是开不得玩笑的地方。她听话地不再追问,一年后父王驾崩,沧江哥哥顺利登上王位。然父王逝世前封斜日为辅政殿下,授她督政大权。

传闻父王私下里还授了斜日一道密旨,上可制约新王,下可调动整个革嫫兵马——斜日从不曾出示密旨,更不曾掌理天下兵马大权,这些到底只能是传闻。

一年后,檀妃归去,檀妃宫改为斜阳殿。

又过一年,也就是罢月及笄那年,她拥有了自己的宫宇殿阁。

还是那一年,她在宫中,在腊梅含香的那季见到了久别的遣风。

沧江二年,腊月初一,宜破土,忌会友。

脱去那身象征着贵族身份的赤袍,遣风披着雪,于腊梅树下伫立久久。任风雪覆肩,仍不动不摇。

一眼望去,罢月几乎以为他已埋入那截雪中,与树同体。

她踏着雪朝他走去,愉悦地大叫着:“遣风,你回来了?”

不曾想,遣风忽然单膝跪地,“遣风给小主请安。”他低垂的脸颊上不显半点情绪,喜怒一概不见。

“遣风,这里就咱们俩,你不用对我施礼的。”罢月抬起手来拍去他肩胛上的厚雪,渐渐现出他一身的黑衣黑袍。

她大惊,“你这是……”

革嫫王朝一向等级森严,何种人穿何种颜色的衣衫是有定律的。

紫衣为帝王所穿,平常人若是以紫衣示人,轻则人头落地,重则灭族之罪;贵族又称赤族,身着赤袍,住亦住在王宫周遭;一般官宦则是银服加身;商人均是金装金靴;读书人自诩清雅一族,遂着青衫;而国里最多的便是穿蓝衣的工匠和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灰衣农人。

黑衣人藏于黑夜之中,他们若不是游侠,必定是权贵富豪豢养的杀手。

父王也曾养了一帮见不得光的黑衣人。黑衣一族向来是革嫫帝王的秘密武器,既然是秘密武器,自然不足为百姓道也。

这一身黑衣的遣风,又是谁的武器呢?

罢月怔怔地望着他,好半晌竟说不出话来,实在不知从何说起。两年前那一别,银衣仕族出身的遣风不见了,两年后,怎么一身黑衣的他重回宫中?

这两年,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年前,他被父王的近身侍卫拖出西门的那一天,又发生过什么?

她——全然不知。

“遣风,这到底是怎么……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用沉默敷衍她?他们不过是隔着一步之遥,却如远隔天涯。不!分明比天涯还远,远得望不到终极。

正僵持着,忽听斜阳殿下一个青衣宫人急急跑来。罢月识得她,是侍候斜日的宫人,有个奇怪的名字——九斤半。

九斤半见到罢月小主匆忙行礼,而后用更加匆忙的声音唤遣风:“殿下叫你。”

遣风听到这话,一个箭步冲向不远处的斜阳殿。罢月留意到他手提弯月刀,只是眨眼之间便隐没在气势宏伟的殿宇中。

黑衣人只服从主人的命令,他是谁的秘密武器?

答案已显而易见。

是斜日!是斜日一手将曾经仕途坦荡的银衣遣风变成了今天的黑衣人,从西陵家翩翩公子变成冷血且见不得光的杀手。

当年,斜日到底是救他,还是害他?

罢月隐隐动怒,甩手朝斜阳殿而去。跪见她的九斤半没听到她的命令,不敢起身,仍跪在原地。

“还跪在那里做什么?快去通报你主子,就说我要见她。”

九斤半不敢起身,也不敢应承,只回说:“殿下叫了遣风进去必有要事,小主若是没什么急事,还是改日再去见吧!”

出其不意,一记响亮的巴掌挥在九斤半左半边脸上,伴随而来的是罢月怒火中烧的问责:“你算什么东西?敢要求我什么时候见我亲姐?”

“九斤半不敢!九斤半错了!九斤半该死!”

九斤半连着重重磕头,小心翼翼的态度反倒把罢月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再坚持只会让众人觉得她成心挑事,可就这么离去,她那满心的疑惑和郁结又当如何?

恰在此时,正殿廊下斜日扶着一札黑衣款款而来,在皑皑白雪之中尤为扎眼,让罢月想忽略不计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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