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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轻轻走到门边,拉开门闩,走了出去。
连涛阁外,一片寂静,除了天上的明月,一切像极了她梦中的情形。心底蹿上一股凉意,挥之不去。为了摆脱萦绕在心里的不祥感觉,她紧了紧身上的外衣,沿着房廊一直向下走,拐角处,一抹人影闪出,惊得她倒退了好几步,几乎要落荒而逃。
“时姑娘,是我。”压低了声音,有人在说话。
镇定下来,看清楚了来人原是谢安,时转运松了一口气,随即向他身后探望,却没有谢仲涛的身影。勉强地笑笑,她问他:“谢安,怎么这么晚?二少爷呢?”
听时转运问话,谢安有些犹豫,想了想,才开口道:“二少爷嘱咐我先回来,还说,若是时姑娘问话,就告诉你他今晚不回来了。”
“是吗?”她该觉得轻松的。以往,多少个与他同榻而眠的日子,她辗转反侧,老不自在,彻夜难以安睡;现在,他不回来,她可以没有压力好生安睡一场。但是,为什么,心底隐隐有些失落,觉得缺少了什么?
见她不说话,谢安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张了张嘴,缄默不语。
“那么,二少爷此刻在什么地方?”没有忽略他的异样,也看出他的急于离开。空气中有淡淡的酒香和脂粉味道,即使他不说,她也能够料想一二。
千怕万怕,就怕她问这个问题,谢安心里连连叫苦,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二少爷,他、他……”
“是在笑香楼吗?”谢安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时转运接上他的话,平静地说道。
“时姑娘……”谢安低下头,不敢看她的表情,“不是我说的。”
“我知道。”心头有点酸酸的、涩涩的,时转运笑了笑,却不知晓此时的笑容,在旁人眼中看来难看至极。
笑香楼,沧州鼎鼎有名的温柔乡,谢季浪口中男人流连忘返之地,难怪,谢仲涛会沉迷无法自拔。
“时姑娘……”像是做错了什么事,谢安一边打量她一边紧张地搓手,“二少爷只是去喝酒,不曾——”
“时候不早了,你去歇下吧。”打断谢安的话,她简短地吩咐。这样欲盖弥彰的话,连三岁孩童也蒙蔽不了,而她心知肚明,又何必再解释这么多?况且,她非谢仲涛的妻妾,名义上,只是一名贴身侍婢,又有什么理由去追问主人的行踪?
她不肯听他解释,谢安只好打住,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之后,随后离开。
伪装的坚强在谢安离去之后轰然崩塌,时转运无力地靠在墙上,慢慢蹲坐在地上,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她拼命咽下哽咽的声音,不想在这万籁俱寂之时,被他人发觉自己在这里感伤。
良久之后,她才重新站起,手滑过墙面,如游魂一般,漫无目的地游荡。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见潺潺水声,她停下来,借着月光四处观望,才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砂岩屏障后,而那一边,就是谢仲涛平日间沐浴的地方。
想起那一日,他难得与她聊起了他的过往,即使并不完全,也足以令她感动。还有他对她提及关孟海,那个在血缘上与他一脉相承的人,并非是来认祖归宗,而是要毁掉谢家。
她不懂,她不明白,她一直处于浑噩的状态,全因为谢家当年的是非恩怨,她是置身事外的人,完全不了解,也完全没有置喙余地。
今日多嘴一言,令谢仲涛摔门而去,决绝而不留情面。他现在应该是身处笑香楼的温柔乡中,沉醉不知归路吧?
又来了,一想到这个,胃里就难以自制地直冒酸水。推开石门,走到池边,才蹲下身子掬了一捧水,乍然听见外面响起了毫无章法的脚步声,心下一惊,急忙走到砂岩边,蜷缩了身子,挤进曲折的石缝中,暗自向外张望。
有人踉踉跄跄走进石门,攀着岩壁,手中还拿着酒壶,边走边喝,全然不顾前胸已经被沾染了一片濡湿。
时转运睁大了眼睛,月光下,来人的面目,毫无遮掩地被她看在眼里,即使醉眼朦胧,身形不稳,失了平日的风度,仍不妨碍她认出那是谁。
谢仲涛,他此时应该在笑香楼左右逢源的,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转运!”
时转运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已发现了自己。隔着岩缝看过去,才见他已经背对自己,面向皓皓月光张开双臂,仰天长啸。
浓重的酒味不断传过来,时转运有些不适应地转过脸,长长吐了一口气。老天,他究竟喝了多少,使平日间的稳重全然消失,却像醉汉一般在此口无遮拦,扯开了喉咙猛叫,存心吵醒整府的人。
“转运,转运……”
吼声逐渐低下去,到后来,变成了细细的呢喃,带着平常不曾有过的语调,听得她脸颊发烫,耳根发红。
外面的人似乎嘶喊得累了,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自言自语:“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何苦要来蹚这趟浑水?”
浑水?是指她插足谢昭和他之间的事吗?他的话,颠三倒四,难以琢磨,不知他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扑通!”
正在兀自沉思,不想外面有落水声响起,乍然回神,匆忙望去,除了池岸边的酒壶,四面之下,哪里还有谢仲涛的身影?惟有水面还未消去的涟漪,层层泛滥,令她心乱如麻。
大惊失色之余,再也顾不得隐藏,时转运跌跌撞撞地奔到池边,仓皇地呼叫:“二少爷,二少爷……”
没有人回答,只有她一个人的回应,来来回回,作为仅有的陪衬。
慌了神,她沿着池边奔跑,边跑边喊,忽见池中冒出一个头颅,稍微宽慰一些,不想谢仲涛颜面一闪,紧接着又沉下去。
“二少爷!”
揪紧了心房,她难以克制,惊骇地叫道,不见答应,骤然想起应该叫人前来救援。才跨出去一步,又停下,想她如此耗费时间,岂不是延误了谢仲涛的性命?
猛地转身,面对池水,她毫不犹豫地跳下,水花溅起,她顿时没顶。四下抓拽,好不容易攀住池沿,勉强踩到池底,抹去一脸水渍,顾不得眼睫滴水,四下张望,池水再无涟漪。
恐惧排山倒海涌来,她松开手,不管自己水性不好,整个人载沉载浮,一双手胡乱在水中搜寻。
“谢仲涛!谢仲涛!求求你,出来啊,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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