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佩芮琳日记——

祖母说，有一句古谚语翻译成现代语言就是：别人给你一滴水，你就要用整个大海来回报人家。

可是祖母，如果我在海里，人家在陆地上，我该怎么回报呢?

佩芮琳在海底努力地向前游去，这里是一个漩涡，要到达巫婆的家，就必须穿过这个漩涡才行。

水流的力量很强，在她面前形成壁垒挡住她的去路。

「汹!你这里的漩涡太强了啦!我不要进去了，你给我出来!」佩芮琳插着腰喊着。

一个声音透过哗啦的水流，清清楚楚地说着：「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叫我汹！」

「你自称是黑巫婆，我当然要叫你汹!」佩芮琳看眼前的漩涡变小，一甩尾鳍穿了过去。前面足汹的屋子，就是那种你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不会觉得这是一间屋子的屋子，周围是汹喜爱的珊瑚虫搭成的树林和灌木丛，它们看到佩芮琳进来，四散逃去。

「讨厌，我今天没有和你们玩闹的心情，你们躲什么?」佩芮琳看着它们挪着一节节身躯艰难撤退的场景，奇怪地说。

汹，她自称是黑巫婆，因为她继承了上任黑巫婆的能力和巫术，但是由於她实在太年轻了，佩芮琳便给她取了汹这个外号。

趴在屋子的窗口，汹耸了耸肩。「它们怕你万一想知道它们究竟可以伸乡长或者缩多短，然後拿它们来玩闹，当然要跑快一点喽。」

「伸多长和缩多短的资料我上次已经记下来了，这次就算要研究也得换个题目啊!」佩芮琳反驳。

「哦?那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汹挑眉问。

「汹，你是不是会很多巫术?」佩芮琳问。「只要你用巫术，什么都可以办得到，是吗?」

「我又不是万能的。」汹白了她一眼，「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佩芮琳两只手交握成祈祷状。「汹，我想变成人!」

「小六，你疯了?」汹瞪着她，就像看到怪物一般。「虽然说你平时就异想天开，但想成为人类，这也太离谱了吧?」汹一摇尾鳍，附在上面的一颗牡蛎掉了下来，它的壳一开一合的，似乎也在表达惊奇。

「汹，我不是异想天开啦。我是考虑了很久才来找你的。」佩芮琳拉住汹的手臂摇啊摇的，「你就帮帮我吧，我真的非常想留在他身边。」

汹眉毛打成死结。「小六，难道你爱上了人类?」

佩芮琳脸红了起来。「那个……我……」

汹认识佩芮琳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脸红。

她瞪大眼睛。「小六，你真的爱上了人类?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危险?」佩芮琳抬头看汹，很奇怪地问：「为什么会危险?」

汹仰起头，乌黑的长发在水中飘摇。「佩芮琳，人类有灵魂，他们的灵魂在尘世间飘荡，因此染上了种种颜色，不再单纯透明。而我们虽然没有灵魂，但也免去了染上颜色的可能，我们从出生到死亡的三百年时间里，永远是洁白的。」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佩芮琳皱着眉，听不太懂汹的话。

「我们永远不会懂人类，除非我们拥有和他们一样不纯洁的灵魂。」汹说，

「到那时，我们不再有单纯的喜怒哀乐，我们很难为了一件事单纯地高兴；当我们悲伤的时候，心中却会想到别人的看法和因此可能带来的好处……我们会爱一个人，就像我们恨他一样多……」

佩芮琳看着汹，她脸上有着一层难以言喻的表情，让她看得失了神。

「汹，我觉得你这样子看起来很漂亮哦!」

汹回过神来，苦笑一下。「佩芮琳，一切都是需要代价的。当我们的泪水不再透明澄澈的时候，我们便有了痛苦。」

「汹，你有过吗?」佩芮琳忽然问。

汹看着她，或许佩芮琳没有她想像中的笨。

她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佩芮琳的肩膀，「小六，你是海底最嚣张、最单纯、最可爱的美人鱼，我不希望你……像我这样……」

「汹，你经历过，然後告诉我不希望我经历，这公平吗?」佩芮琳拿开她的手，眼眸晶亮的看着她。

「小六，我……」汹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佩芮琳继续追问：「汹，你後悔吗?你觉得如果回到过去，你绝对不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汹低下头，看着地上流沙慢慢流过。「不，若是回到那一日，我仍会……」

仍会做同样的选择——上岸，变为人类，然後……受伤、成长，羡慕天真活泼时期的自己，却不是当真想回到过去。

她叹了口气，这样的叹息，本不该是人鱼所有。「小六你这个白痴，如果到时候後悔，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

「耶!我就知道汹人最好了!」佩芮琳笑着扑上去抱住汹。

「不过我总觉得你根本不像喜欢上什么人。」汹无奈地被她抱着。「倒像有其他目的……」

「哪有!人家是真的喜欢他啊!」佩芮琳举手抗议。

不过，有点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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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寂静的海滩上，佩芮琳努力摆动着尾鳍上岸。

「小六，喝下这药，你就会变成人类。你会长出人类的腿，同时你的尾鳍会永远消失。除非你爱上的人类爱上你，把他的灵魂分给你，并把他的血液滴在你眼中，那样你就可以在人类和人鱼之间自由变换。但现在，你只能选择一样——人，或是人鱼，」

「你必须到岸上再喝药，因为从此以後你再也不能在水里自由行动。你会完全变成一个人类的女孩，除了心脏长在你胸口右边之外，其他完全和人类一样。只是开始的时候，你走起路来会很痛苦，因为你的腿是由尾鳍变的。这个给你，可以帮助你走路。」

「亚弗利国和百台国不同，它有一位好国王和两位好王子，它的人民安居乐业，你应该不会遇到不好的事情，但……总之，自己小心。小六，如果你喜欢的人不爱你的话，你也不要太难过……爱情本来就没有一报还一报的说法……」

「这些是你的行李，里头有衣服，记得变成人之後穿上，不过我的衣服也不知道你穿上去会不会太大件……你就说你是孤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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