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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由得那沉默滞留不去,又退半步。
他却向前一大步,想了半天又开口:“我听见你和锦屏说的话——你是不愿见我么?”
是啊,我怔怔地想,我当真不愿见他么?
他的坏脾气又出来:“怎么老不说话?问什么你都不出声!”只是他一面又愈发地紧紧攥住我手,生怕我跑了似的。
我只得说:“我也不晓得,愿不愿见你——”
他狠狠地皱起眉头,狠狠地想,一双手却硬是拉住我不放。
“丹青,”他叫我,“刚刚你的话我都听见——我想着:若是你也不知道愿不愿再见我,何妨试一试?”
我讶然抬头看着他,一面我的手握在他手中,他的手指轻轻摩娑我的指节。我嫣然一笑:“那么,一年半以前那回,你也不生气了?”
他有些尴尬,没有作声。
我继续问:“秦淮河边的那次,你也不计较了?”
“唉,”他说,“那一次也不算得计较。”
我再问:“扬州这一次呢?你不说我忽冷忽热的?”
他皱皱眉头:“你是忽冷忽热的。”
我用力挣开他手,却没挣得出来,我气馁,冷冷地道:“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还哄得锦屏一道诓了我来!”
他忙说:“是她的主意——只是我也怕你躲我,才找她帮忙。丹青,若非我真想见你,何用费这个周折?和你忽冷忽热,又有什么关系?”
我狠狠瞪他,他却是一无所觉,弄得我也觉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丹青……”他再低声叫我,语气里竟带几分求恳了。
我心是一软,咬了咬唇:“若你看得见,便该知道了:你面前这个人,也不是当年鸿宾楼华灯之下、秦淮舟上的丹青了。”我苦笑一下,“若你看得见,现在的丹青除下一身绮罗,一头珠翠,也不过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女子。”
“我自然知道。”他的脸上有些惊讶的神色,“这个何用你说?你出了照花阁,自该另有一番打扮气派。”他顿了顿,“只可惜我不能看见。”
我摇头:“不是!”
“不是什么?”他静静道,“分别年余,你也自该变了许多,我虽可惜不能看见,但记得你当初的样子,也尽够了。”
我再勉强一笑:“那么你有些冤枉,那时丹青是最美的模样,你却不晓得现在丹青……”
他摇头打断:“未必,我只觉现在面前这个人正是……正是我心里那个人。”他脸微红,说话亦有些断续,“若比变化,我该比你更多……我有私心,若你也变了些,我便少些自惭形秽了。”
我垂下眼,感觉他指腹上仍有伤痕未完全愈合,有些粗糙。我没察觉自己声音已经低柔许多:“无论怎样,沈绘总是沈绘。”
他立刻说:“丹青也总是丹青。”大约这样的反应就是在扬州那段时日养成的习惯。
我听见他笑说:“无论怎样变罢,我总是我,你也总是你,纵年华似水,两个人相伴,又怕什么呢?”
我身子一震:我的担心,竟由他这样轻易地解说。
“两个人相伴,又怕什么呢?”他笑着再说一遍,抬起手来,缓缓探着我的鬓发,触着我的额,再划过我的眉、眼,和脸颊,轻且柔的动作。我低下头,有一滴泪水顺面颊滑下。
“你骗我。”他忽而说。
我略略愕然地看他,只见他笑得温文:“这眉目,依旧如画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