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天后的早上，创意小组在开了三个小时的会出来后，有人脸色绿沉沉、有人抽气发抖、有人眼眶泛红……

原因是莫妮卡的创意点子不够耸动精采；撰文的吕文曦，没有掌握到标题的重点；设计插画人员的排版方式不对，就连摄影师卢俞文也被批不够用心……

这就是顾允昊。平常可以轻松，可以谈笑，但一工作起来，他绝对是严苛犀利，不假辞色。

总之，顾允昊雷厉风行的铁腕作风，使得原本极为松懈的创意人员全被盯得满头包，个个胆颤心惊，私下偷偷骂顾允昊没人性！

「他好杀！」

「超机车！」

「冷血杀手！」

他机车得不近人情，严厉到令人丧胆，大家对他又敬又畏。

顾允昊从容地走出会议室，开炮后必定会引起反弹，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反应。

正因为公司的人员太懒散，摸鱼的人不少，他才更需要激发同仁们的创意潜能，以提高摩朵的素质和创造力。

但是公司里有谁能了解他背后的苦心？有谁能知道他面对客户及老板时，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呢？

很快地，他脑海中窜过辛安开朗扬笑的面容。

是啊！现在公司里员工对他的反应，呈现两种极端，一种是看到他像看到阎罗王一样，吓得四处躲藏；另一种是逢迎谄媚陪笑脸，频频拍马屁。

而这两种极端反应，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辛安身上。她不怕他，也从不逢迎奉承。

虽然她没有甜美的笑靥、没有热情的谄媚，但她天生的率性和粗鲁，反而能让他自在地放松每一根神经。

也只有在面对辛安时，他可以不必戴上虚伪的假面具，可以显现自己最真我的一面，可以自在地微笑，甚至能在瞬间忘记恼人的压力，轻易地卸下那分沉重。

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午休时间，他想找她去吃顿饭，像从前那样谈心事、吐苦水，因为她是绝佳的听众，最够意思的知己，也是制造他欢乐的泉源。

一经过茶水间时，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他敏锐地竖起耳朵！

「你看信了吗？」辛安从咖啡机里端出一杯黑咖啡，很认真地问着。

她现在正和卢俞文对话，不知卢俞文在看了她的信后，会是什么反应？

顾允昊面容一凛，喉咙像被勒住般，变得很难呼吸！

「信？！我正想问你，为什么那天你拿了一千元给我？」卢俞文觉得纳闷。

「一千元？」辛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她不是送出一封文情并茂的情书吗？

「是啊，你是不是要托我买什么东西？」

「啊？！」辛安突然张大嘴。

她那天该不会是急着和顾允昊赶去慈善义卖会，匆忙之下，错把一千元的钞票当做情书交给他了！

哇咧～～她真的是蠢到极限了！她懊恼地拍拍自己的头。

站在茶水间外的顾允昊，紧抿的嘴角突然往上扬，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真够迷糊、够冒失！

顾允昊一愣，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他有心想推销她出去，应该要为她的迷糊冒失感到生气才对，为什么他的情绪会出现怪异的反常，还因此暗松了一口气？

他到底在想什么？

是贪婪作祟吗？他知道辛安的好，欣赏辛安的真、看见辛安的美，所以他不希望她被别的男人占据，不希望她离他太远，那分私心再度扩大，贪婪蔓延，蔓延到令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地步……

「一干元还你。」卢俞文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千元大钞给她。

「喔。」辛安接过钞票，懊恼地转身想走了……

「如果不是要托我买东西，你原本想要给我什么？」卢俞文禁不酌奇地又问。

顾允昊好不容易卸下心上的石头，又被提了上来，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呃，其实也没什么啦！」辛安笑了一笑，有点支吾其词，脑袋里不断搜寻着情书里的字句，却模糊得什么都记不得。奇怪，那不是她亲自写的，怎么记不得了？

「我想……跟你约会。」

「约会？！」卢俞文傻愣住。

终于还是说出口了！「是啊！我想大家同事一场，从朋友开始好不好？」

顾允昊的呼吸一窒，胸口一紧！

她真的说出来了！用「辛安式」的口吻。

他清楚辛安喜欢卢俞文，渴望有男人爱，但这一刻，他却希望卢俞文会拒绝她的邀约。

那感觉好像是自家庭园里，有一朵生命力坚韧的向日葵，每天精神奕奕地面对他，给他阳光，给他欢笑，长久以来，她的存在是如此地自然而习惯，所以他只注意到灌溉娇嫩的玫瑰花，不曾在意过她，直到有一天，有人要采撷他的向日葵，他才惊觉到，他不能没有她！

这是哥儿们的情谊吗？

不，他陪她等待答案的结果，心头撞击出来的情绪，不是喜悦、不是期待，而是忐忑、难熬……倘若只是把她当成纯粹的朋友，那么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紧张不安的感觉又是什么？

「我真的很意外……」卢俞文搔搔头，腼腆一笑。

没有想到辛安会喜欢他，她那么高，身材好，外在条件佳，怎么会喜欢上他这种矮冬瓜兼闷葫芦呢？

「呃，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辛安很识相地自己找台阶下。「反正我被甩习惯了。」

「我……愿意！」卢俞文急急地答应她，脸红了。

「你说真的？」辛安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

「那这个周末晚上，我们下班……就……去约会……好不好？」卢俞文变成大舌头。

「当然好。」辛安爽快地答应，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顾允昊心一沉，看到辛安恋爱顺利，本来该替她高兴，但此刻，他的心口却冷飕飕，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他移动脚步，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想承认自己竟真的对辛安动了情……

然而随着这种空虚和被忽略的落寞，他越来越确定，他对辛安已不是哥儿们单纯的情谊了。

万万没想到告白会那么顺利！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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